“快点把她搞到手吧,居然要我陪她来登山,长这么大我就没遭过这罪!”陈煜努力使自己呼吸均匀,不让慕涵听到他的喘息。但他的心脏由于疲劳过度反而剧烈地跳动着,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有力地撞击着慕涵的胸脯,“就让她享受这心跳吧,我不说出来,她死也不会知道我是累的而不是激动的。呵呵!”
白天说谎,夜晚陶醉
作者:醉红颜
1
在争取慕涵的事情上,陈煜如同面临一场战争,在去之前,他做了两种心理准备:如果慕涵接受了他的爱情,他必定耗尽一生的精力宠爱她呵护她,生命中所有的一切都不吝于给她;如果慕涵与崔铮的感情无隙可乘,那么他一定大受挫折,但他不会怨恨她,而是会用崇高的敬意和一生的时间暗恋她。不过第二种结局在他心目中的存活率仅保持了几分钟,因为在困难面前他总是首先建立自信,让自己喜欢自己,让自己在自己眼里越看越完美。具有高度的自信心是他成功的法宝,他坚信自己能使与他相遇的一切妩媚动人之女子摒弃矫饰的骄傲,拜倒到他脚下。他绝不让痛苦的情绪来控制自己,自信的情绪有益于事情的成功,他比谁都相信这一点。
因此他先让自己在意念中觉得与慕涵的爱情已经开始了。这样会使自己感觉与慕涵的感情已经很亲切,有利于在慕涵面前放松自我,会更快地品尝到胜利的果实。
然后就要精心打造形象了。
他计划选购一套深蓝的高级西装,黑色牛皮靴子,最好能遇到称心的大衣,买一件套在西装外面,既御寒又显得高大魁梧,风度翩翩。
“呵呵!再也不用在枯燥无味的生活中辗转沉浮了。”他斜躺在沙发上,两只嘴角高高地上翘着,胜利在握的样子。电视的画面反射到屋子中闪出了宝石般的光,他的脸也被映得五彩斑斓。他激动得直抖腿,心里幸福得直痒痒。
夜幕把窗子抹得漆黑,夜色在他眼中像自己描绘出来的未来,美得深奥。
仰头可见远处公路上的路灯微弱地照进窗子。
哦,撩人的夜色、浪漫的夜色、令人沉醉的夜色,它包含了那么多挡不住的诱惑。它罩出一片美妙的世界,让人在朦胧中感念心上人的一切。
偏偏在这时他的脑中出现了叶菁幽怨的双眼,陈煜皱起眉头,不由地内疚。他坐了起来,打开灯。
黄融融的灯光照着屋子,显得暖洋洋。叶菁穿着厚厚的白色浴衣从浴室中款款走来,带着抵不住的浴后清新与娇媚。她齐肩的黑发带着湿亮的水珠垂下来贴着双腮,看得出是洗澡时没有包头巾沾了蒸气。她的眼睛带着淡淡的柔情,冲他轻轻一笑,坐到他身边,将他双脚抱进怀中轻轻地抚弄着。
这个女子的相貌真可人,这个女子的爱真感人。他感动了。这是一个多可爱的女子呀,如果她的目光中减掉那份淡然,增加一份乖巧与热烈,可就十全十美了。想到马上要全情投入到对慕涵的追求中,这个女子将会受到的冷落,陈煜不由地心疼并可怜起她来。
于是他爬起身,顾不得洗澡,等不及上床,就着激情在沙发上给了她一次真挚、缠绵又狂烈的性爱。他觉得给女子性便是给她爱,是对女人的恩赐,也算是报答对方的一种手段。
然后他背转身再去想念慕涵时,心里便不觉得欠叶菁的了。
又是夜色撩人的晚上。陈煜把追求慕涵的第一次行动就选择在这个时刻。
寒冷的风犀利地刮着,空气因寒冷而越发清新,让陈煜想象到赢得慕涵后会拥有的那份慑人魂魄的清新与舒畅。
他穿着淡青色的肥厚休闲套装,刚吃完叶菁为他包的羊肉饺子,呼吸时还散发着香浓的羊肉味,坐在沙发上目光迷离地瞅着电视。
叶菁洗完碗从厨房中走向他,黑色调的紧身碎花羊绒衣把她显得妩媚又神秘。
陈煜欠了一下身,抓住叶菁带着湿气的手,把带着羊肉味儿的嘴巴有力地吻到了叶菁的双唇上。他没想到在去看慕涵的时刻会对叶菁产生依恋,这份依恋来得真不是时候。
叶菁的眼睛那么信赖,那么执著,那么深情地看着他,这个盲目地爱了他的女子,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有什么理由去背叛呢。这样想着,陈煜就对叶菁有了内疚。
陈煜第一次想知道他上班以后叶菁都在家做什么,虽然家里被收拾得窗明几净,可也用不着一时不停地做呀,她一个人在家不闷吗?“菁,你总是呆在家里闷吗?找点事做吧。”
“外面工作节奏那么紧张,如果我把精力用在工作上,我拿什么来爱你?”叶菁柔柔地看着他,淡淡一笑。
“在外面可以很惬意地感受到大自然的气息。特别是到了春天的时候,到处是树枝刚刚冒出的黄绿嫩芽、青青的苗圃和轻爽的风!每次我去上班的路上,都希望你与我一样享受那大好的景色。”
叶菁微笑说:“哦,好浪漫的世界,可我要与你一起欣赏才会感觉它的美。而有了你,在哪里都是美好的。”
“可是你在家呆着……唉,菁,让我怎么说呢。你不觉得生活得很枯燥吗。可惜我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你。唉,靠什么打发时光呢?我担心你就这样荒废了生命呀。”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有你,春天就藏在我的心里,我的人生就是丰富的呀。”
他的心头猛地一震。因此时对得到慕涵的想法和行动抱着必须成功的目的,一切都显得悲壮而伟大。他似乎看到了自己拥有慕涵以后叶菁受伤的心在滴血。他的良心在质问他有什么理由背叛叶菁去做这件事。
唉,叶菁!陈煜把叶菁揽进怀里,轻柔地捏弄着她手指。叶菁真是个好女人,这么漂亮的女人居然这么守妇道!他动情地抬起头看着叶菁的眼睛,此刻他几乎要把追求慕涵的念头给丢了。如果叶菁的个性再活跃一点该有多好呀,那还用慕涵弥补不足吗?所以他要去追求慕涵,绝不能怪他朝三暮四。
他潇洒地晃了一下头,将头发往后一甩,嘴角露一个好看的笑说:“菁,最近公司业务繁忙,车间里都在加班,本来我应该很晚才可以回来的,因为可能会遇到生产上的难题需要我批示。可是想到你一人在家,就找了个借口回来。其实就算那儿不需要我,我也该去看看,好给大家留个体恤下属的印象。”
叶菁拥在他身上的手不由地松开了,眼睛流露出猝不及防的失望,但她不让坏心情影响到他,赶紧掩饰住对孤单的畏惧,体贴地说:“男人以事业为重,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你真是个体贴的爱人,有你真好!”他轻吻她的脖颈一下。
换鞋的时候,陈煜突然折身去洗漱间仔细刷了牙,这样可以对慕涵自然地说笑而不用担心牙缝中有肉渣菜沫之类不敢张嘴。
数不清的霓虹灯把夜幕中的城市映得繁华、诡异。今夜风轻,车子和行人出奇得多。
走在通往医院的路上,陈煜的心矛盾又复杂,说不清的难受,这个行动着实有愧于叶菁。背叛的滋味第一次真实地折磨到他。于是他的脚步就迈得犹豫,问自己是不是该停止行动。
“唉,我这样做实非本意,谁让慕涵与叶菁二人各有所长呢!”他迈上路边的人行道,披着灯光洒过树枝落下的影子,在熙攘的人群中穿梭。偶然一调头见李庄捧着足球就在不远处,突然间他不知道该跑过去约上李庄一起去找慕涵,还是躲开李庄免得因寒暄浪费了时间。却见李庄顺手揽住身边一位穿粉色运动服的黄发女子,轻轻地说话,这女子看似眼熟却不是梅安。陈煜一拧眉头,记起那晚在夜总会李庄请他嫖娼的事件,不由地恶心。此女就是那晚李庄安排给他的染着金色头发的三陪女子。
“不够档次!难道庄子练球就是为了陪这女子玩浪漫?庄子会爱上她?”陈煜不由地吸了一口凉气。
慕涵两个月前就调到了泌尿科病房,这儿病号少,工作人员都很清闲。
陈煜从窗子上望见慕涵与另两个人坐在护士办公室欢快地说笑着。她皮肤白皙,洁白的护士衣帽将她衬托得像飘逸的公主。
这一次陈煜不像上次来时那么慌乱,他在门边的墙壁处思考了一下该以什么形式开场,然后掸了掸黑大衣的下摆,仰起头甩了甩头发,还清了清嗓子才敲门。
“请进!”是慕涵的声音。
她的声音总能让陈煜心跳加速,陈煜立即就联想到与她相拥会产生的紧张与快感。他稳定了一下情绪,努力让自己热血喷张的脸颊回复正常的颜色。然后他才推开门,坚定地迈了进去。
“哎呀!是小陈呀!怎么这时候来这儿?”慕涵的声音带着夸张的欣喜,双眸燃着火辣辣的兴奋。正是陈煜喜欢的表情。
“呵呵,涵姐,我单位的职工今天发生工伤,在楼下外科病房里住着,我来处理一些事情,并来看看你是否在班,没想到你真在呢!”
慕涵招呼陈煜坐下,有些迫不及待地向两位同事说起陈煜为逝去的女友所做的付出,令另两位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子唏嘘感叹。
陈煜一直矜持地笑着。
几番寒暄过后,慕涵觉得应在病号的事情上表示一点热情,便说:“小陈,你同事做手术了吗?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一下?”
“不用了,一切都已办妥当。”他不由地心虚,希望她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
“那他住几号病房?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他吧。”
“哦!我慌乱中还忘记了他的房间号,是在东面走廊的南屋第五六个房间吧。”陈煜慌了,一旦慕涵较起真来,可如何圆谎呢?他的心缩成硬硬的一个团,舌根发麻。
“嗯,我这就和你一起去看看,走。”慕涵不由分说地就站起身往外迈。
陈煜无奈地站起身跟了过去。好在慕涵的另两位同事因为职守没有跟上来凑热闹。
慕涵的步子迈得风快,快速地说话,“外科哪天都能来几个重病号,就不像我们科,闲散得很。不知道你们那职工伤得轻重,伤在哪儿?唉,打工仔的苦难真是无时不在呀!”
马上就要到了,陈煜不知该怎么办。慕涵这样表现,不排除她是抱着与他亲密接触的目的。不过她的热情也让人感到麻烦,因为她可能是出于单纯的热情。陈煜的家里还有那么好的叶菁,如果慕涵不解风情岂不是既浪费时间又辜负了叶菁的等待?不如干脆和慕涵直说了是为追求她而来的吧。如果她严辞拒绝,他也就了却这份心思,以后就专心和叶菁过日子。于是他咽了口唾沫,停下步子,高大的身躯挡住慕涵的脚步,说:“我有件重要的事要和你说,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吗?”
“嗯?什么事呀小陈?咱们边走边说吧。”
“不!请你找一个你喜欢的地方,听我把话说完。我不会耽搁太久!”他的语气诚挚、沉稳,显示着男子汉的庄严与威信。
“好吧,那你随我来。”
慕涵转身回来,打开了值班室的门锁。
“小陈,什么事这么重要?”她打开灯,眼睛闪着未知的光波,好奇地看着他。
屋里有两套白色的桌椅紧靠南面窗子摆放着,门边的水龙头嗒嗒地响着滴水声,慕涵随手将龙头拧紧,屋子里便只剩下空旷与宁静。
终于可以和慕涵单独相处了,陈煜高兴得牙根酸软。慕涵的笑容像火红的太阳,在这个寒冷的暗夜里,将他的身心都照亮了、融化了。他感觉到他生命中最闪亮的时刻来临了,无法形容慕涵的笑容带给他的温暖与舒爽,无法形容自己的幸福有多么强大。
他使劲抽了一下鼻子企图嗅到她的体香。房间内的消毒水味太浓,他一无所获。
慕涵一踅身子,坐到南面窗前的办公椅子上。她的眼睛仍然充满了未知与好奇,此时的她相貌清纯,像初长成的少女,孩子似的看着陈煜的眼睛。
陈煜仔细地看着慕涵的眼睛,希望能从中发现一丝女性的柔软,希望从中发现一丝对他的爱恋,可是现在的慕涵只是张大了眼睛,表情单纯。他的心有些失落,随即想到叶菁,那个笃定地等待他的女人,他的心感动得都快要滴血了。于是他更坚定地打算直入主题,即使被拒绝,也仅是一时之辱,比起在含糊不明的追求过程中浪费好多时间之后才发现失败要划算得多。想到这里,他果断推翻了来之前所作的计划,要速战速决。
“我要和你说的是一件关乎到我一生幸福的大事,请你耐心地听完!”他站在慕涵的桌子对面,俯下头,凑近慕涵的脸,无限深情。垂下的头发被灯光投下一片影子,将他的面庞罩得朦胧又深邃。
“呵呵,小陈,什么事情要这么郑重其事地说?你说吧。”慕涵笑吟吟地抬着头。
他坐下,正对着慕涵,晶亮的眼眸深深地看她。“涵!我真希望能这样与你相对一辈子!”他换了称呼,让她体会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
慕涵的双眼顿时充满了疑问,脸色倏的一红。呼吸变得紧张,她愕然地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
“涵,我是个直爽的男人,有什么心事总是直来直去地表达,希望你不会怪我唐突。想向你解释的一个问题是:今天你向同事们说我的事,我觉得很惭愧。因为与雪相处不久以后我便发现对她的情分是一份感动与感激。青春期的焦躁使我莽撞地选择了她,现在想来,那真是年少的狂野、青春的误会。但既然一切发生了,我就有责任为这个误会付出代价,我与她举行了冥婚,让她实现了嫁给我的夙愿,所以对雪我问心无愧。而我呢……雪活着时我就经常想,我究竟真爱过吗?仔细想来,我没有!因为我一直没有遇到可以让我倾心的女子。”
此时他脑中浮现出抱着第一任女友在公园中奔跑欢呼的往事。他留恋那种自然奔放的状态,可是随着岁月的成长他已不屑于那种轻狂,现在的他只想卖弄深沉。他早已了解了成熟稳重的风格在情场上的力度——深沉的男人最惹人爱。于是他又使出令女子紧张得心跳的拿手高招,深深地看慕涵的眼睛,一直看进她的眼底。“然而有一天,生命中另一个女子的出现使我真正懂得了爱情。从认识她那天起我便对她一见倾心,爱得不能自拔,她使我清晰地看见了我梦中女子的轮廓,从那一刻起我知道我完了,从那一刻起我更加清楚地意识到曾经在感情上的付出都缘于青春期懵懂的误会。在我眼里,她是那么高贵、那么遥远,在她之前我不知道有一种情感会让我陷得如此深,在她之前我不知道有一种吸引如此夺魂,在她之前我不知道有一种思念如此刻骨铭心,不知道有一种爱情会如此震撼到我的生命。重要的是,她使我懂得了爱情的含义!我愿意做她一生的奴仆,我愿做她一生的乞丐!可是有一天,我发现我暗恋并希望娶为妻子的女子已为人妻,距我咫尺天涯!”
他叹了一声,忧伤地看慕涵的眼睛——没有什么女人能逃得过他这种眼神,他坚信自己能在几秒钟的时间内看羞她,让她感觉自己被爱好久、好深了。
慕涵惊讶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又羞红着脸低下头。寂静的夜晚,空旷的屋子,把他们的距离拉得那么近,近得让她感觉自己失去了呼吸的空间。
“她把我说的暗恋之人联想为自己了吗?呵呵。”陈煜研究着慕涵的表情,不由地乐了。
他顿了顿,想握住她搭在桌上的手,却没敢冒昧行事。他搓了一下自己的手,装作无意识地让手背靠近慕涵细长的手指,企图让自己的体温诱惑她。然后他说:“涵!你知道吗?从认识你的那一刻起,我就被你占据了心田。许久以来,我暗暗地爱恋那个人,就是你!”
“啊?” 慕涵张大了嘴巴, 震惊地看着他, “小陈! 你……你说什么?!”
“涵,第一次见你,我就爱上了你!”
慕涵看着他的眼睛说:“小陈!你再说一遍!”
“第一次见你,我就爱上你了!”
“你说真的?小陈!”
陈煜深情地点头,心下暗喜。他没想到慕涵这么喜欢听这句话,他事先以为要克服很多困难才能得到她的认可,谁能想到这个女子这么喜欢婚姻外的诱惑呢!他热辣辣地看着慕涵,觉得今晚就能与她永夜。“是的,涵!从第一次相见,我就不能自拔地爱上了你!”他大声地说。
慕涵盯紧陈煜那双深情而急切的眼睛,猛地抡起胳膊,“啪”一个耳光重重地打在他左腮上,声音愤怒:“雪才去了几天?雪活着时,你就爱上我了?你明知我有夫有子,你就爱上我了?你是什么东西!”
陈煜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怔怔地望着慕涵那张陡然变色的脸。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头倏的涌过一股热血。这一掌来势凶猛,他却没有感觉疼,他喜欢的就是这种性格突兀的女子,他的生命中就缺这种爱憎分明的女性。她的掌掴使他真切地感觉到了亲密接触的妙处,他闻到了她肌肤的味道。他感觉自己的下身随着耳光的来临猛地勃了起来,产生了抑制不住的冲动想要扑倒她,用全身心的力气和激情战败她的泼辣与无忌,扒光她的衣服,在她的愤怒中,成全他极致的兴奋。他像见了血的狼,被挑起了极致的欲望,他说:“涵,请你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我不要听!我有爱情,有丈夫!以后都别让我见到你,你走……”慕涵忽地拉开门,怒气冲冲地指着门外。
“涵,失去我将是你一生的损失,你会后悔的,你根本就没体验到我的爱有多深……”随着那一个掌掴而来的驱逐,捣毁了他所有的尊严和自信。他讷讷地走出那个房间,脚步放得很慢,声音一直不停,幻想着她能突然改变态度。
一路上,他挥舞着双臂不断地打向路边的阴影,和灯光作对。他没想到此行如此晦气,更没想到慕涵是如此不识好歹、不解风情的一个女子。
心情越是颓败,越是需要性。叶菁在他近乎摧残的发泄之后,疲累地睡去。
而他却失眠了,他的心被愤怒和耻辱埋葬了,无法泰然。他长这么大,一直是他先打别人,他一直是所有女性心目中的英雄,却被慕涵给毁了所有的骄傲。“天下的女人都应该像雪一样对我乖巧,得为那一个掌讨回公道!哪怕是让我再搭进去一些尊严!”他看着乌黑的天花板,心里发狠。
由于在叶菁面前编造了车间加班的事,陈煜每晚都要在办公室耗一阵子才能回家,不由地对慕涵又增了一份怨恨。
一周后,他算准又是一个慕涵的值夜班。约摸慕涵忙完了病房里的事,他勇敢地踏进了慕涵的办公室。这一次他作了更充分的心理准备,哪怕慕涵的吼声响满楼,他也有方法应对。
慕涵见陈煜再次出现,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不等陈煜说话,便把他叫到值班室。
陈煜暗喜不用费力便有了理想的场所,可以尽情发挥语言的魅力了。“涵,我今天是来向你解释的,请你一定听完!”他坐到她对面,坦然地看着她的眼睛。
“小陈,我不想听你说任何话!把你领到这个屋子,是为免你在人多的场合遭遇尴尬。请你相信,我不会接受你的爱情,更不会爱上你!你可以走了!”她显得非常冷静。
“涵姐,你不用害怕,我今天来,只是为了向你道歉,请求你的原谅!”
“如果你有精神病,我原谅你!”
“你说的是,我是患了精神病,自从见了你,我就患上精神病了!爱就是一种精神病,你难道不知道吗?涵,我上次就和你说过,我对雪的爱是莽撞的。我是凡俗之人,有着凡俗人贪婪生命、向往爱情的通病。与你的相遇焕发了我生命中真正的色彩。”
“你向往爱情是正常的,可你这样对我纠缠不休算什么事?!”
“涵,你别动怒。”他挺了挺腰,慕涵的反问给他添了一份自信,“我知道很多人一生的遗憾经常是没有勇气迈出生命中最关键的几步,所以我想:爱你,就要追求你!因此,我不能因为对雪发过错误的誓言便让爱情荒芜。我不怕你说我背弃了对雪的承诺,所以上次我勇敢地向你表白了。因为在我晓得你有夫有子之前,便深刻地爱上了你!后来当我知道了你是婚姻中女子,我很痛苦,却无法抑止对你的爱恋。我每天都活在自责中,我可以不把这份秘密的暗恋告诉你,可是我的心太压抑,我只是想:告诉她吧,告诉了她,我就会放松下来,我不需要回应。涵,我只是不想把这份恋情孤单地带进坟墓,我要让你知道除了你的丈夫,还有一个男人在深挚地爱着你;我要让你知道你的生命是多么具有风采;让你知道你有多好。我没有过分的奢求,只求你能允许我常来看看你。而且你不需要给我爱你的机会。”
“是的,就算你需要机会,我也不会给你!”
“可是涵,爱情是一种理想,每个人都有权利渴望它,无论你是否接受我,我都会用我的一生来善待你!”他从眼睛深处送出一股湍湍的深情,柔柔地、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等待她决定这份感情的命运。
慕涵瞪大了眼睛,下意识中被陈煜的话打动了,一道美丽的彩虹从她心头倏的滑过,她的脸像火烧似的红了起来,她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冲击得她几乎要窒息。她不知道自己是兴奋还是惧怕,她的心在猛烈地跳动、膨胀,就快要冲出她的胸膛了。这种感情在小说电影中比比皆是,没想到在生活中让她遇到了。只在刹那间,她愤怒的心被撼动得软弱,声音立即变低了,说:“小陈!你……”她突然意乱情迷,不知为什么,内心里再也找不到一丝拒绝或愤怒的力量。与崔铮结婚许久以来,一直过着平静的生活,享受着恬淡的爱情。这是第一次领略陌生的情感,她骤然爱上了这种感觉。
可是她的心又怎么可以被外来情感轻易填充呢?崔铮的爱太实在也太感人了呀,比如在爱人的选择上,崔铮就没嫌弃她学历低,也拒绝了同学沈黎在漫长岁月中对他的追求。她努力让心情复归平静,却不由地对陈煜产生了恻隐,为自己那冲动的一掌感到歉疚。
但是这种时刻不宜道歉。
她的脸上只得洋溢出幸福女人的宽容,说:“小陈,你是个难得的好男孩儿,参加你与雪的冥婚后,我觉得你是世间最重情重义的男子,心中全是对你人格的敬佩。我喜欢你,像喜欢表弟李庄一样。”
没想到慕涵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她居然不再严辞拒绝,而是企图用不伤害对方尊严的中庸态度暗示他放弃这段感情,这使陈煜看到了希望。他欣喜得心直跳,眨着眼睛说:“涵,我经常想,能够认识你已经很幸运了,有多少人穷其一生都找不到真爱的目标呀!我虽有进一步的奢望,却也不会企求太多!我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姐姐,常来看看你好不好?”
“好呀,摆正位子,你可以常来看我啊。上个月我从我妈家搬了出去,崔铮新任聘的单位送了我们一套一百五十平米的新房子,我上班也近了。有空让小庄带你去认认门。”
“呵呵,她这样说,是不是表示很希望看见我呀?这么说,她上次的愤怒是伪装的喽?”他噘着下巴,研究着慕涵那张暗藏着羞窘的脸,感觉已胜券在握,只需玩一阵子马拉松式的爱情长跑,就能赢得她的爱情。他说:“好的涵,谢谢你!”
2
有了良好的开头,不便于滞留太久,陈煜得意洋洋地走出医院大门。
闪烁的霓虹将他双眸映得闪亮。他乐,天下似乎在他的掌控之中了。他的脸都笑成了爆米花,眼角被挤出数不清的细纹。虽然夜幕下没有人认得出他,他仍然丢不掉老习惯,张开手掌去擤鼻子,挡住爆裂的嘴角,遮掩自己的失态。
回到家,他努力抑制着不让自己兴奋和欢笑,在叶菁面前要始终保持冷静深邃的表情,她不是总被这种表情所迷醉吗?那就让她的迷醉继续吧,呵呵。
他站在门厅,远远瞅见叶菁斜倚着床头就着台灯看书,她整个身子被罩在宽厚的白底黑花睡衣里面,齐肩的黑头发迈过脖颈,像一片云似的倾洒在脸颊,酿出一份朦胧的妩媚,韵味无限。
陈煜沉溺于对慕涵的向往中,看不到叶菁的美,反而觉得她越发黯然失色。
他远远地打了个招呼。
叶菁高兴地应了一声,见陈煜已去了浴室。
陈煜的澡洗得很快,带着对慕涵的憧憬,带着得到慕涵后会有的兴奋,他的洗浴过程无比的轻快。叶菁送浴衣给他时,他已经擦干了身子。“呵呵,今晚就在意念中把叶菁当慕涵吧!”这样想着,叶菁的形象又突地鲜亮了起来。他等不及去卧室便猛地拥住叶菁吻住了她的双唇。浴室充满了水蒸气,一片潮湿,陈煜狂热的爱将叶菁的身体湿遍了……
他们像胶粘在一起似的回到了卧室。
陈煜发现叶菁似乎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可是她一个居家女子,能有什么新鲜的话题呢?说油盐酱醋?那也未免太好笑了吧,昨天她居然唠唠叨叨地说一只蒸蛋的碟子她用了十分钟才刷干净。陈煜想了解的是她的过去,不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她又总是不肯说,那她的话还有哪句值得听呢!他随即联想到慕涵,慕涵心直口快,凡是别人想知道的事,她一定会毫不保留地讲出来,她的个性多好呀。他重重地叹息一声,仰脸躺下去,右手仍揽着叶菁的腰,心不在焉地爱抚着,紧皱眉头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他根据切身经历及以往的经验得出一套结论:人的思维通常到了夜间比早晨要混乱,会轻易地接受外来事物,而且大家通常在夜晚期待温馨的感觉、憧憬浪漫。所以追求慕涵的时间就固定在晚上她值班时为佳。
现在他已是弟弟的身份,他相信披着弟弟的外衣可以使慕涵对他的接近不设防,他会很快由弟弟的角色擢升为恋人。
他开始隔三岔五地去慕涵的办公室玩。
医院不允许外来人员在护士办公室久呆,只是晚上管理疏松。慕涵与同事关系处得融洽,大家又乐得有个人来丰富她们枯燥的值班时光。
陈煜总是讲一些小笑话给大家取乐。那些照书搬弄来逗人的小笑话愉悦了慕涵与同事们的神经,大家对他留下了幽默的印象。
虽然近距离接触着慕涵,生理上却无法望梅止渴,叶菁是他发泄激情的佳伴。反而在以叶菁做替代的时刻,他每分钟都是热烈的。
一个寒冷的冬天就这样毫无进展地度过了。他知道每个冬都是对他的考验,他经受得住,不怕冷。
春光明媚的时候,他对慕涵的欲望开始抑不住地躁动了起来。这不是单纯的生理现象,而是他觉得有了那个漫长冬季的接触,慕涵对他不再陌生,不再敌视,全盘进攻的时机已经成熟。
因此他看望慕涵的频率增加了。每次护士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俩时,他都很少说话,而是充分发挥眼神的力度,总是拿目光深深地、狠狠地看她。尽量每看她一次都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是阳春三月的第一个周末的傍晚。
叶菁看看陈煜,又看了看床头柜下装在纸盒里的一白一黑两只可爱的小兔子,上个月她在市场上买来时,它们只有拳头大。
陈煜发现叶菁的眼神居然显露着与他带小兔子外出散步的欲望,她提这个要求不止一次了。可是陈煜怎么会在这样的时刻与她公开露面呢?难道晚上就不会凑巧被慕涵或者李庄什么的撞见吗?何况他今天已决定了要在慕涵的办公室耗到下半夜。于是他说:“唉!菁,我知道你一个人在家里一定很闷,好在有这两只活泼的小兔子能给你带来一些快乐,我想如果咱们俩带着它们俩出去散步该有多好呀,到时候把它们从小纸盒子里放到草坪上跑,我就牵着你的手追赶它们。”
“那咱们现在就带它们出去玩吧!”叶菁的眼睛泛起兴奋的光波,双颊绯红。不知何时她已将黄艳艳的运动套装穿在了身上,丰满的双唇擦得红彤彤,上眼皮搽着淡淡的黑色眼影。她的欣喜都掩饰不住了。
陈煜觉得叶菁此时真是美极了,如果她总是让自己的喜怒哀乐随意地流露,那将是多么生动的一个美人呀!唉,如果她和慕涵的性格糅合到一起,可就是十全十美了。“菁,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的想陪你!可是有的时候工作太累,回来就想休息,有的时候天气不好,又没法出去,而今天天气好,还休班,偏偏我在周五那天答应了同学今晚帮他的公司维护网络。本来他坚持要请我吃饭,可是我总得尽一切可能陪你呀,就没答应他。之所以现在才和你讲,是不想让你过早地失望,我希望你的心情每一分钟都是快乐的幸福的,那么我也将是快乐的幸福的!”他表情严肃,深深地看她。
对视使他的心里猛地涌现一团火,这一刻的她简直太美了,他有一口将她吞掉的欲望。
叶菁的双眸却突然变得灰暗。她为自己过早地妆扮感到尴尬,她费力地眨动了两下眼睛,垂下了眼睑。
她的美和她的失意疯狂地挑起他的欲望,使他极想在这一刹那与她融为一体。他全身都有些麻,手掌抖抖的,想去捧住她脸颊。可是欲海难脱身,一旦与她温存,他肯定懒得再穿衣外出了,那可就既暴露了谎言又延缓了得到慕涵的进程。不能因一时的冲动而误了这么久的努力。于是他把伸向叶菁脸庞的手垂下去,抚摸了一下小兔子光洁如缎的皮毛说:“菁,做人就是这么矛盾的,不懂网络时,觉得自己知识面很窄,这一学会了,找帮忙的人就多了起来,属于自己的时间就少了。早知道不如不学了。唉,同学的车还有几分钟就到楼下接我了,最近治安不好,你若一人带小兔子出去玩耍我也不放心,不如你在家等我吧,我尽量早回来陪你!”
叶菁抬起眼睛,深深地看着他,满眼的哀怨、满眼的留恋,说:“想在一起玩儿一次就是不容易!你去吧,帮人帮到底,不要急着回来。”她轻轻叹了一声,等到陈煜回来时,她的妆应该已经洗掉了。
天还没有全黑下来,医院里已经亮起了灯,走廊被罩在一片凝重的暗淡中,暖气片散发着暧昧的暖气,烘得陈煜心里痒酥酥的。
他像往常一样先从护士办公室的窗玻璃往里望,屋子里没有人,可能来了新病号大家一起去忙碌了。他兀自走进去,坐到长椅上等待。心里琢磨着该如何行动。
慕涵那把十公分长鲜红透明的密齿梳子就放在桌子上。这个梳子很漂亮,已经吸引了陈煜一个冬天了。
这一个冬天,慕涵经常从抽屉里拿出这个梳子把玩一阵子再放回去,速度快得使陈煜无法仔细品味梳子带来的感觉。这更增加了对陈煜的吸引力。
陈煜有一个癖好,喜欢收藏和他爱过的女人的梳子。他总看着梳子回味抚摸她们长发时的感觉,还能从梳子上重温她们的体香。他一直搞不明白女人喜欢把玩梳子缘于什么,却觉得选择什么样的梳子代表着女主人有什么样的个性,他喜欢从梳子上研究女人,侦破女人。
现在陈煜清晰地看到,梳子像一粒晶莹的荔枝,能够倏地滑到人心里去,一时间竟被惑乱了思维。
他不由地欠起身,过去抚摸它。
他微笑,似乎这样就拥有了它和它的主人,整个人都被幸福浸透了。可是想起慕涵把玩它时脸庞漾起的无限幸福与欢乐,他便觉得问题有些严重。难道这是崔铮送给她的吗?这样一想,就把他吓坏了,许久以来他一直憧憬着拥有慕涵以后会有的快乐,在意念中已无数次将她爱过了,而他爱的人又怎么可以心有另属呢。如果一把梳子就对慕涵产生这么大的影响,那么崔铮在她心目中的分量也太重了。不行!得尽一切所能消灭崔铮对慕涵的影响力。
于是他的罪恶涌上了心头:看梳子晶莹透明的样子,肯定一摔便碎。恰在这时慕涵急匆匆地进来了,而他拿梳子的手已经举了起来,改变动作已经来不及,他急忙装作要梳头的样子,一不小心,梳子叭的掉下地去。
他佯作惊惶地蹲下身去捡,遗憾地发现梳子并没有损坏。
慕涵并没注意到他的行动,嘴巴被口罩捂得发音不清,匆忙和他打了招呼便进了里屋摆弄药水。
这时进来了几个病人家属,陈煜趁机将梳子装进衣兜,走到外面走廊上溜达。慕涵从病房出来时,他才随她一起进了办公室,将偷梳的事情掩盖过去。
“呵呵,让那些倒霉的病号家属蒙冤吧。”他偷偷地乐。
慕涵果然在第二次见到他时,说起梳子丢失的事,无比惋惜。原来那梳子是崔铮大学毕业时送给她的礼物,这期间她没用别的梳子梳过头发。
慕涵不停地叹息:“我用惯了那把梳子,现在不知道还能否买到同样的。都这么多年了,一定很难买到的。”
陈煜爱怜地看着她,无限的疼惜都包含在深深的眼神中。他随手拉开自己的手提包,取出一把发黄的象牙梳。这是他三天前在市里最有名的工艺品店花昂贵的价钱为慕涵选购的,回来后他不停地用它梳头,希望留下他的发香,希望梳子看起来像是几十年前的古董。
“涵姐,没有素质的人真是无处不在,连一把梳子也要偷。唉,你以后得小心看管自己的东西了!”他把象牙梳擎到慕涵的面前,紧盯着她的眼睛说,“你看我这把梳子,我家祖辈传下来的,如果你不嫌弃,请你收下它。我一直想送给你的礼物!”
“哎哟!这可怎么行呢!祖传的东西你怎么就随便送人了?”
陈煜马上后悔自己说错话了,改口已来不及,只好说:“呵呵,这怎么叫随便送人呢,你是姐姐呀。虽然我爷爷是准备送给他孙儿媳妇的,可我哪有媳妇送呀,放着不用又可惜,姐姐就用着吧。”
“小陈,那就等你有了妻子再送给她吧,快好好收起来!”
“姐姐若执意不肯接受弟弟的心意,不屑于用,我就只好蒙羞收回了。”他一脸受伤的表情,哀哀地看着她。
“我不是嫌弃,我觉得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不该随便送人,我也不能随便接受。”慕涵性格耿直,毫不怀疑陈煜送梳是早有预谋。
“那就先放你这儿用着,我改天来拿行吧!哪怕你肯用一次,我也无比荣耀了!”
“呵呵,这么一说,我倒不好推辞了!不过放在这儿若再丢了咋办?”
“你随时记得放进抽屉或者背包里就可以了呀,像带原来那把梳子一样随时带着它。”
“好吧,还蛮沉呢!”慕涵将梳子接到手中掂了掂,生怕不小心会摔碎,“等崔铮出差回来我让他再送我一把,就把这个还给你。”
原来她还惦记崔铮送她的礼物!陈煜拧了拧眉头,思考着是否去为慕涵选一把红色的梳子。可是崔铮送她红梳子是因为她喜欢红颜色?还是她为了崔铮的喜好而改变了自己?这样一想,陈煜便死也不肯再为这事动脑筋了。
慕涵细细把玩了一阵那个梳子,郑重放到抽屉里,又拿起钢笔,画起钢笔画来。
“涵姐,原来你善画呀!哟!画得好哇!”陈煜看着慕涵弯弯曲曲地画在纸上的东西,从胡子和耳朵断定那是只猫。他强忍住笑,满脸惊喜地赞赏她。她的小手精巧嫩白,只惹得人想紧紧地握住她、吞噬她。
“真的吗?你看我画得好吗?刚开始那几天我可是画什么都不像呀,线都画不顺畅呢。我儿子冬冬最近学画,我就和他一起练了。再过一阵子我会练得更好,崔铮一定会大大地惊喜!”
又是崔铮!她为什么要讨崔铮的欢心,她什么时候能意识到陈煜的重要!陈煜恨不得捂住耳朵不去听。
他甩了一下头发,压抑住恼意,深深地看着慕涵的眼睛,无言地拿过她的笔,在她画的猫下面写道:
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只有你,能举起我夜的火把/多渴望我的爱恋能点燃你心的灯/让它为你的一生照明。
“小陈,这是你作的诗还是流行歌曲的歌词呀?”
“涵,这不是诗,也不是歌词,这是我的心声,我在孤单午夜中常常这样疯狂地呐喊!”他再次把对慕涵的称呼改了,满脸凝重,深情地看她。
“呀!陈煜!你原创的吗?你好有文采呀!”
“我才没文采呢,上学时老师一要求写作文我就头疼,诗词我也读不懂,尽把心思攻理科上了。这些文字只是写下了我真实的心情——对你的心情!”他把头往前倾了倾,深深地看进她的眼睛。
“我读着这些句子很感人呀。崔铮可不会写这些东西呢。”慕涵害羞了,惊慌地垂下视线。
“因为我的情感是真挚的所以感人呀!只有有着真挚而狂热的感情的人,才写得出感人的句子呀!”他一语双关,既表白自己,又否定崔铮,“得知你把我当弟弟以后,我再也不敢把我的心情说出来。可是我……我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不爱你呀慕涵!”
“嗯?你,你爱我的什么呢?”慕涵的脸红了,声音低低的,心被一种异样的感觉在撼动。
“爱是没有理由的,也是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我只知道你令我深深的迷恋,愿一生沉醉在你的港湾里。”
“你……很优秀的!为什么要爱上已婚女子啊?”慕涵低下头扫视了一遍自己的身子。
女性在这样的时刻提这样问题,往往是为了赢得适时的赞美,陈煜明白。于是他说:“可我认识你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呀,我就在那个时刻爱上了你,一切情感的概念都在那一刻定型,我的心被你捉住了无法逃离。虽然那时你对我很凶,我却傻傻地喜欢上了你,直到现在!我知道你会觉得这很滑稽,可是一切就这么简单。我也常怪自己不该这样,面对着重病的雪时我总是无限的自责,但我无力扭转局面,一味悄悄地、疯狂地爱慕你!涵,你让我尝到了身处人海却孤独,繁华黑夜却无助的苦楚。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希望时间能改变我,可是没有!时间没改变我、际遇没改变我,任何人包括我自己都改变不了我!你像一个疯狂的侵略者,不由分说地占据了我的心!”他眼中充满了血丝,狠狠地盯紧她的眼睛。
“为什么?”她的视线在他的盯视下软弱下垂。
“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上天让你掌控我的灵魂我的生命。”他做出一个颓然的表情,无力地垂下了眼皮。
“啊!怎么会这样呢小陈!你真的爱我,一直爱我?”慕涵的心动了,虽然生活得幸福又甜蜜,但她也有女性的通病,潜意识里喜欢被人爱慕和追求,希望陈煜的爱是真实的,像小说电影中的描述一样的真实又浪漫。
“如果你不信,请用护士剪扒开我血红的心,看看!”他渴望慕涵来验证这份火辣辣的激情,如果能死在慕涵手上,那也不枉来人世走一遭。他躁得全身发痒,此刻的话,他是当真的。
慕涵的手颤抖了,她无力地拿起笔随意画了一下,又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说:“这支笔是崔铮送我的定情礼物,我拿起来就会心里暖暖的,无比幸福。”仿佛握着这支笔,她就能气定神闲,不被外来信息所干扰。
她的金笔很漂亮,红色真丝连衣裙的袖子透出白大褂的袖口,鲜艳的红色与金色的钢笔配合出辉煌亮丽的色彩。
陈煜就被它晃了一眼,现在听了慕涵的话,觉得这笔的颜色亮得扎眼!他坦荡地笑笑,心却被插进了一根毒刺。
慕涵在下意识地画着,胡乱地画一些条条杠杠。
陈煜看着钢笔在发呆:为什么崔铮对慕涵的影响力这么大?慕涵纯净的眼神中居然充满幸福,崔铮就好到那样了吗?
陈煜搂着叶菁,为慕涵的那支钢笔动了一夜的脑筋。
第二天早晨他便想出了绝妙的主意。他觉得与慕涵的红衣服搭配起来较雅致的,除了金色便要数黑色了,晚上下班后便去商厦买了一支细长的黑杆高级钢笔。
他揣着这支笔,度日如年地等到了慕涵的下一个值班夜。
这一次,他没吃晚饭,心火太大,他吃不进去。他给叶菁打了电话,说要加班,便直奔慕涵的办公室。
今天的护士室人员杂乱,四五个病号的家属围在病号的病房列表处查看,慕涵离了自己的座位在指指点点地帮着找人,她的钢笔放在桌子上,在灯下放着耀眼的光芒。
这真是绝佳的机会!陈煜快速地拿起她的笔,摘下笔帽往墙上用力一戳,又快速盖好将它送回原处。
慕涵似乎没看到他的到来,于是他走出去,等其他人员都退出去以后,他又敲门进去。
慕涵的同事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见陈煜来,都走到里间坐着凳子摆弄一些表格之类的东西。慕涵对面的座位就成了他的。
落座以后,他关切地看着慕涵金笔下面的纸张说:“涵,你今天没画呀?”
“是呀,今晚来探看病号的真多,都来问病号的床位。”
“哦,你们也够辛苦!现在终于闲下来了,你也别急着画,先喝口水缓缓吧。”
“呵呵,累什么呀,习惯了。”她说着,习惯性地拿起笔摘了笔帽便画起猫来。可能她只会画猫吧。
可她的笔写不出字了,还把纸划破了。她惊慌失措地连画几下,又看了看笔尖,便大叫一声:“啊!我的笔坏了,我的笔怎么会坏了!啊!我的笔,怎么就会坏了呢!”她画一下,再看一眼笔尖,希望出现奇迹让笔突然间变好了。她的脸紧张得变了颜色。
陈煜急忙说:“涵,怎么了,让我看看!”
慕涵求助似的将笔交给他,整个身子都跟着递笔的走势奔了过来,慌乱地说:“你会修钢笔吗?小陈,你会不会?你帮我修好它吧!”
“真不好意思,我不会修!”
“啊!那可怎么办呢!哪儿有修钢笔的你知道不?”
“嗯……我想起来了,我有个同学会修钢笔,如果你放心把它交给我,我拿去找他修修试试,可能要换个笔芯了。”
“好!能修好就行,你放到包里收好!”她皱着眉头,满脸紧张,“最近这是怎么回事,崔铮给我的东西不是丢就是坏,这笔坏得也太奇怪了,我先前用时还好好的。”
“是呀,难道是什么预兆吗?很多定情礼物随着情缘的存亡而存亡的。”
“啊!请你不要这样说!”
“对不起!如果我的话使你心里不安,我会难过的!”
“唔,你,我不怪你!”慕涵越发不安,陈煜的话加重了她的惊悚。
陈煜把笔装到自己的手机包中,计划出了这儿,就近找个垃圾箱把它扔了。然后他将自己新买的黑钢笔取出来,写道:我是爱情的花朵,开在久旱的荒漠,请你温情地看我,让我沐浴你的目光,像甘露滋润我的心房。我是爱情的花朵,充满温柔的想象,请你留在我身旁,只要你需要,无论白天与黑夜,都为你绽放。
他把自己写的文字推到她面前,便充分发挥眼神的力度狂肆地侵扰她的心绪。
“小陈,你真有文采,如果崔铮会写就好了,我可喜欢看了。”慕涵被文字吸引,把钢笔损坏的烦恼抛下。
“诗不是用笔写出来的,是用心喊出来的。没有感情的人,怎么会写出感人的句子呢?你也许不知道,在认识你之前,我根本就是个提笔忘字的人。”
“哦!你……”慕涵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甚至听到自己的心在胸腔中发出一声剧烈的咚响。难道崔铮从不给她写情书是因为对她爱得不够深吗?他经常出差好久却从没给她写过一封信。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也没为崔铮写过文字,可是现在她想写一些东西回应陈煜,这是什么原因呢?
陈煜并不深究慕涵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他深深地看着慕涵,让眼睛里闪出沉醉的光……
今天他离开得很早,走的时候,他的笔撂在桌子上,好像是忘记拿。慕涵肯定会收起来的。“呵呵,送礼就是这么简单的事。”他笑了。
看着陈煜离去的背影,一种新鲜情绪带着超强吸引力,坦荡地盘据了慕涵的心。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脸颊绯红。
转眼已是夏末,风吹到身上,凉凉爽爽的。
陈煜与慕涵的关系趋向了暧昧。
走廊寂静,凉爽的夜风像爱人的手细腻地抚过每一个角落。
夜的灯光像媚惑的眼睛。就那么恣肆地倾洒在了屋中人的身上。外间屋子只有两个人。
陈煜今天穿着浅蓝色的长袖衬衫,眼睛被灯光照得熠熠亮,齐肩的黑发顺滑地披着,散发出洗发水的淡淡清香。
慕涵坐在陈煜的对面,样子腼腆。她似乎离不开陈煜的陪伴了,有些局促地将手伸进白大褂的袖口,抽出里面艳红的真丝连衣裙的袖子玩弄着说:“小陈,每个夜班都让你陪我到这么晚,我很歉意,担心影响你第二天的工作。不过,真喜欢和你在一起。”她觉得陈煜来看她是一种牺牲。
呵呵,她居然这么明显地把自己的心情就说出来了,真是个直心眼子!陈煜心里得意之余,拿眼睛深深狠狠地看着她,每到关键时刻,他都这样发挥眼神的力度。他看到了慕涵对他的留恋不是只渴望一个玩伴那么简单,整夜陪伴她的时刻来临了。
一直以来他都在伺机和慕涵有突破性的进展,比如吻她,可是慕涵虽然看似渴望他,却不给他任何暧昧的指引。这不能不让他着急。怎么办呢?发挥语言攻势?不行,很容易被里屋的人听到。就用笔写吧,不但可以清楚地表达,更可以让她真切地体会。于是他伸长手臂拿过他送她的黑钢笔和她面前的纸,边写边不断地抬头深深看她:“涵,你看到今晚的彩虹了吗?它们那么美,使我越发地想念与渴望你,想和你一起面对这样的光彩一起开怀。”“心甘情愿地付出,无论一切多无助。寂寞凝眸巷深处,时光与生命同为你停驻!”“此情太伤怀,萦萦缠绕丢不开;此情太无奈,听到望到不能爱;跟我来,满天星斗知道我的等待!”“你是迷蒙诱惑的雾,我爱慕,却握不住。你是飘逸圣洁的云,我要追逐,却无法牵扯你的脚步。这份爱,我要用一生和它赌!”
他的笔锋刚劲有力,透着男子汉的英武。此刻他有了难抑的躁动,但他压抑着,决不唐突地袒露,如果增加了慕涵的优越感和骄傲,事情的进展会更慢。希望一切能如他所愿,让慕涵以拒绝与崔铮亲近来回报他。
“他描绘着多么浪漫与凄美的境界呀!”他的文字彻底把慕涵的心搅乱了。许久以来,他的形象在她心目中日益生辉,逐渐变高。她开始渴望尝试他那份与崔铮不同的雄性力量。
想到崔铮时,慕涵不再总是温馨与骄傲,而是有了抱怨。男人拥有高深的学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的心都用到学识当中了,哪里晓得女人的需要?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愿为满足女人的浪漫需求而努力。而陈煜用眼睛就能将她剥得像玻璃人,不说话就能摸透她所有的秘密,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能恰到好处地撞击她、愉悦她。她不能给他任何谜,这让她无尽地羞窘,然而这份窘迫带来的紧张感是那么的刺激。陈煜的眼光使她享受到极度的虚荣,这份特殊的,带着侵略味道、带给她压迫感的目光只有陈煜能给她,崔铮就不行,与崔铮在一起,只要她不说,似乎他永远看不到也不去猜她心里的小秘密。他总有开不完的学术会,出不完的远差,于是她突然醒悟到自己与崔铮站在爱情的冰山上,所谓的烈焰只是她心里的一点火苗,一旦要冲出胸膛立即会被无情地熄灭掉。“这才叫爱情!如果早认识陈煜就好了!”这个念头一闯到心头,她立即被吓了一跳,心也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晨曦初照的早晨,慕涵迈着失意的步子往家里走着,精神恍惚。血红的太阳无力地照着她的红衣,发着混浊的光彩。陈煜使她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生命的美丽。她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新鲜又刺激的情感撞晕了,浑身都飘飘的,好愉悦。而对崔铮的爱,却像淌离了肉身的血液,僵冷没有温度,无力扭转生的火焰。
崔铮已准备好了早餐,只等她回来一起吃了就要去上班。慕涵的门铃声是他心灵的乐符,他总会格外兴奋。可是今天慕涵却自己拿钥匙开了门。崔铮为没能亲自给她开门而遗憾,以为慕涵自己开门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他高高地站在餐桌旁,格外开心地看着她说:“小姑娘,你回来了!”
今天慕涵却感不到崔铮的伟岸。她为自己的思想对崔铮产生了重重的可怜与内疚,想像往常一样冲他欢笑,大声说话,可她对他怎么就热情不起来了呢?甚至不想看到他!她叹一声,垂下视线盯住自己红凉鞋的鞋尖,低低地说:“回来了!”她的新家太大了,门厅与客厅连在一起有四十多平米,显得那么空旷,她那么暴露地站在屋子里。
崔铮在欢快地笑。这没带给慕涵欢乐与幸福,她的脑子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她再三努力也没更改淡漠的表情,她的鲜艳的红衣在屋子里变得暗红,像她心里凝滞了的血液。感觉陈煜就在她身边,他的眼睛时刻都关注地、深深地看着她,他的气息紧紧跟随着她,使她无法接受崔铮的温情。
崔铮比她大七岁,两家是对门邻居,自幼他就喜欢哄着她玩,长大以后两家的父母参加了房改住得远了,崔铮仍然像小时候一样有空就去看她。他以顽强的毅力抵御了青春的诱惑,耐心地等到她长大嫁给他。以前她觉得这是世间最真挚的爱情,可她现在觉得那不是爱情了,而是一个情感的误会。认识陈煜以后她才知道爱情竟然能把人的心海搅起如此惊涛骇浪,原来爱情具有如此慑人魂魄的魔力。
崔铮没有发现她的心理变化,以为她是熬了一夜困得,催她快些吃了饭去睡觉,便乐滋滋地上班去了。
慕涵没精打采捧着一碗稀饭,呆呆地不动。崔铮真是个好男人,事业那么忙还总是尽可能地照顾妻子,无怨无悔地做饭做家务。但是一个对家庭负责的男人就一定是爱妻子的吗?她要问问他到底爱不爱她,如果真的爱她,那么就请他给予她陈煜带给她的感觉。她目光犀利地掉转头,才发现崔铮已经上班去了。
她的肚子饿饿的,却咽不下任何食物,心里涌动着不可名状的欲望,这欲望那么强烈和汹涌地冲到她心头,将她的心涨满了,无法充塞别的内容。
她无比怅惘,漫无目的地走进浴室。
她的浴室有十五平米那么大,靠着东墙边安着一百八十公分长的白色浴缸,北面的墙壁上是偌大的防水浴镜及一些化妆洗涤用品。以往她看到那个浴缸就能感觉到崔铮幸福地躺在她放好的洗澡水中,一直以来她最高兴的是为崔铮放洗澡水让他痛快地洗浴,她还时常冷不防闯进去吓崔铮一跳,看他惊喜的样子。可现在她想到了孤单可怜的陈煜,那个风趣幽默,深情无限的小伙子,他要洗澡的话有谁帮他放水呢?他住在什么样的屋子里呢?唉,她以前咋就不晓得关心他呢!
她把身子转到镜子前面,下意识地看镜中那张表情惑乱的脸,她的脸色苍白,身子酥软无力。感觉陈煜的目光始终都跟随着她,看得她窘迫、紧张、羞赧、幸福。她长得美吗?哪里美?她看到自己的容貌一如既往的平淡无奇,那么她身上一定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虽然这种气质她自己感觉不到,但足以吸引得优秀的男子对她倾心了,否则崔铮为什么娶她,陈煜为什么追求她呢?以往她一直以为崔铮对她的爱是上苍对她的恩惠,拥有崔铮是她的骄傲,可是现在她感觉不到那份荣耀了,只感觉心在为陈煜不断地猛跳,想想陈煜的眼神和他为她写过的文字,她幸福得心直发抖,整个身子都要战栗了。她看到自己的双腮瞬时红了,红得要燃烧,无比嫣然,她下意识地脱下了裙子,这一刻她是那么的美,三点红色的内衣燃着火红的光彩,就像刚刚升起的太阳,艳丽无比。她的眼神变得迷离,此刻她太需要陈煜来欣赏这份妩媚,需要他的注视他的吻和他有力的拥抱。
她的肌肉在一丝丝地膨胀,里面装满了对陈煜的欲望。她的胸脯高高地挺了起来,她的乳房突然涨大,似乎要撑爆文胸弹出来。她抬起手,乱舞了两下,不知道抚向何处会让自己的心踏实下来。她的脸越发红了,像喝了过量的葡萄酒。一夜未睡她却感觉不到饿和累,浑身轻飘飘的荡漾在陈煜的氛围中——陈煜在诗中写过,要用一生的时间和崔铮来赌她的爱,太令人心醉太令人感动和向往了!她迷醉地走到床上,把头埋进被子里,企图梦着陈煜入寐,那将是最美妙的境界!
她在床上翻腾着,不断地回味陈煜的眼神、文字,偌大的屋子被陈煜的眼神充满了。慕涵第一次体会到相思的滋味是这么折磨人,又是这么幸福。崔铮却从未让她的心这么剧烈地翻腾过,她真喜欢这种翻江倒海的感觉。
她爬起来,倚着床头,定定地看着前面的墙壁,就在这一刻被子的色彩突然变得好鲜艳好美丽甚至放射出了光彩,被面上的绣花带着立体感跳动了起来。一切摆设都变成了动态的,那么有生机!原来心态变了以后,一切都会美好起来,原来生活是如此的浪漫多情;原来她的心可以随时荡漾在春色中,原来如春的感觉就是这样;原来小说中描述的情感都是真实的,没有虚夸;原来生命可以如此丰富!
如果此刻陈煜就在身边能看到她的感动该有多好啊。
然而当她想到崔铮和儿子冬冬,她的眉头就拧到了一起。
她长叹一声,苦闷地闭上了眼睛。
3
陈煜最近在事业上很不用心。本来他以为只要努力就可以被领导看见,或者他不努力,领导也会主动发现他的优秀。比如董事长来视察时,即便他不跑上去献媚,也应该发现他奇特的气质所代表的是无以伦比的才能。虽然他还没为自己的才能定型,不确定被董事长发现他的优秀以后,除了技术方面的知识之外他还能表现些什么。他在工作上所有的动力和积极性可能全出自于这种对突来的好运的憧憬、对锦绣前程的向往。然而,公司的用人制度终于让他明白,一名中方雇员在这个公司里,哪怕是才华盖天,最高也就升到这个职位了。他不由地就失去了奋斗的情绪。
对这种现象,他不是积极想法改变,而是接受了境遇对他的改变。随之而来的是应付式地工作着,并日复一日地抱怨自己怀才不遇。
对前途的妥协使他把精力更多地用在了男欢女爱上。
与慕涵有了近距离的接触以后,陈煜的心突然无法像最初那般狂热,但是他付出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这么久以来却没有与慕涵发生肌肤之亲,他挺懊丧。这当然与他假装君子有关,可慕涵也太不晓得安抚他的需求了,她就不能主动一点吗!所以更得加紧进攻的步伐,他得为自己的付出讨回相应的回报。
“生活的无聊实在需要增添些激情来调剂。既然在事业上无法有新的突破,那么就在情场上得个胜利大满贯吧。”他这样想着,便决定整夜陪着慕涵值夜班,这样既可以在短时间内突破她的防线,又可以造就一种声势让医院的人知道他与慕涵的关系已超越了一般的友谊。可是,如何让叶菁对他的整夜不归毫不怀疑呢?
他抹了抹刚吃过饺子的嘴,觉得灯光真刺眼。现在昼短夜长,黑夜来得早了,因此他越发觉得等待过程中的时间太漫长。他的浅蓝色衬衫在灯光底下泛出蓝光,这份凛凛的光泽像叶菁黑白分明的双眸,他不由地打了个寒噤。如果他整夜不归,叶菁的情感就更空虚了,她不是块木头,她一定能感知到什么,那么她会离开他吗?一想到她有离开的可能,他的心被揪紧了。叶菁有钱,厨艺又好,而慕涵有能力满足他的胃吗?慕涵能彻底忘记崔铮一心为她付出的青春和爱情吗?叶菁的容貌那么脱俗,慕涵再怎么打扮,能像她这样艳压群芳吗?重要的是慕涵的婚姻那么美满,要得到她必定还要经历漫长的过程。与慕涵的未来充满了不可掌控的变数,如果失去叶菁,又得不到慕涵,那可怎么办呀?想到这里他不由地站起身把碗筷收拾进厨房稀里哗啦地刷了出来。
他面色凝重地从厨房出来,见叶菁正把装着两只小兔子的纸盒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喂兔子吃食。“她是一个多有爱心的女子啊!虽然她不太喜欢说话。”这样想着,他突然感觉无比温馨,有一份冲动,想要冲过去爱她,可他不知该以什么样的情感去行动,他的心飘飘悠悠的,身子轻轻的,觉得揪一下抓一下哪里会好一些,却找不到抓挠的目标。于是他坐到沙发上,集中精力逗小兔子。两只小兔子已经有二十公分的身长了,亏得叶菁把大部分注意力和爱心转移到这两只小兔子身上,否则她会很敏感地注意到他的变化。叶菁专注地喂着兔子,她黄艳艳的家居服带着和服的味道柔柔地销蚀着陈煜想要去看慕涵的决心。今晚去不去看慕涵呢?想到慕涵热情直爽的性格,想到她一身红衣的灼人气息,想到她清脆激昂的声音,他的心猛烈地跳了起来,他已为今晚的相见准备了好久的台词,叶菁的美好大可以在未来的日子里消受。
于是他握住叶菁的手,深情地看着她,一脸无奈地说:“菁,你知道吗?雪有个表弟经我安排在车间里做事,今天他发生事故了,伤势严重,可能要截肢才能保住生命!本来我是应该去照顾他的,可是想到你在家等,我就回来了。唉,他父母双亡,在这边也只有我一个亲人!菁,你说我以后下班可以去照看他吗?”
“啊!这么严重!我和你一起去照顾他吧,待会我喂饱小兔子咱就去!”
“别!菁,你已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怎么能让雪的事再累到你呢!而且我担心他在重病时看到我爱上了他表姐之外的女子是一种打击。你说是吗,菁?”
“哦,这样呀。那好吧,我是不太适合于去。只是你白天还要上班,我担心你承受不住呀。”
“累倒不可怕,我担心的是去关照他的同时就少了陪你的时间,我最想做的事是好好陪你呀!总让你一个人孤单地等我,我很内疚呀!”
“内疚什么呢!只要我们的爱情没有背叛没有谎言,一点短暂分离的痛楚有什么不能面对的呢。”
“菁,你真好!你总是这样包容,这样豁达,无私地为我付出着一切能付出的东西。这让我越发为自己不能陪你而内疚!早晚我会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爱的是你——叶菁!菁,你等着我,等一切繁杂的事情过后,我要好好爱你,我的女人!”他歪着头,满脸真诚,轻轻拍拍她的手背。
“嗯!”她的娴静,她的沉着,总是带着重重的分量震撼到对方的心灵。
陈煜望着叶菁那张认真的脸,突然涌上一股发自内心的自责,或许他对慕涵的追求是错误的?或许他应该好好珍惜叶菁的爱情,从精神到物质上全方位善待她?但他仍然坚定地迈出了家门。
在慕涵的印象中,陈煜失去雪以后一直是个孤单的行者,只有到了她的值班日和她一起时才会被她的语言和欢笑感染,获得一些快乐。而离开她以后,他能拥有什么呢?一些空洞的记忆,一些苍凉的空气,一份无法拥有的爱恋。唉,陈煜为什么要爱上她呢?又为什么这么执著呢?她有什么值得他这么深爱的呢?每当想到他孤寂地等待她的值班夜,她的心便会紧紧地一缩。她真想抚慰他的寂寞,让他的生活永远丰富和快乐。“他回家后要一个人面对空屋子,倒不如呆在医院还能有我的陪伴。”这想法与陈煜的不谋而合。
不知何时起她已放纵自己心情等待陈煜。今天她就精心打扮了好久,她戴上红玛瑙的手镯,两颗黄豆大的红宝石耳坠,把脚指甲涂上红色指甲油,赤脚穿着红色的细带凉鞋,红色及踝长袖真丝连衣裙。虽然天已凉了下来,她却被激情的火焰烧得浑身发热。
与往常不同,到岗以后,她没急着戴口罩,她闪烁的光彩不能被口罩遮住,她恨不得不戴帽子——她用摩丝固定好的前刘海不可以被帽子压平。
她面色潮红,下意识地往窗子外面不断地观望,显得六神无主。两位同事犀利的眼光使她发现自己的失态,她第一次警觉到自己的巨变。
今天的陈煜在她眼里像一颗闪光的星星,他穿着浅蓝色的衬衫,蓬蓬松松的及肩黑发随着步子晃动在灯光下,散发着乌油油的光泽,走向她。
幽暗的走廊中,他的步履稳健身姿潇洒,他的眼睛含满了深情和希冀。
慕涵没像往常一样等他敲门,主动拉开门迎进了他。
陈煜早已把握了慕涵的工作规律,大多选在慕涵和同事们忙碌完毕以后才来,这时只剩下偶尔的重病号需要整夜打点滴。
另两位同事见陈煜来了,都知趣地走到里间去了。
慕涵拿着陈煜的黑钢笔在纸上画着一些不明条理的图案,心飘飘忽忽的,觉得做什么都不对劲,只想和陈煜默默对视,却又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她以往的直爽和热情全跑得不见影了,她变得柔情,羞涩。她不敢想象与陈煜对视以后她会慌乱到什么程度。她不断地看自己的手指,她手指的形状像她的身材,细细长长的,她的指甲有四毫米长了,护士长没发现之前她就不剪,如果医院没有限制,她还要为了陈煜擦上红艳艳的指甲油呢。
陈煜时而翻翻她桌上的医学报刊,时而哼几句歌,他的每一行动在慕涵的眼里都美极了,带着令人沉醉的味道。
很快到了病房区锁门的时间,检查员巡查病房时,陈煜去了卫生间,被驱的尴尬场面得免,他泰然地坐回了慕涵的对面。
另两位同事见病房内没了事情,这儿又有慕涵在,都躲到值班室偷寐去了。
陈煜长舒了一口气。他开始放肆地看慕涵的面容,他又要发挥眼神的力度和语言能力攻击她了。
他微侧着头,一动不动,深深地看着她足有三分钟,直看到她不好意思停下了行动,羞涩地抬眼看了他一下。这个直爽单纯的女子害起羞来真动人,她的表情猛地起搏了陈煜的激情。陈煜抓住这个机会猛地探过身去捉住了她的手腕。
“慕涵,如果世上只有一份感情可以永恒,那一定是我对你的爱。现在,请你看着我的眼睛。知道我在想什么吗?现在……现在我想吻你!他呼吸急促,绕过桌子将她拉进了怀里,寻找她的唇。
他的气息好浓郁,他的双手好阳刚,她整个人沉醉在他雄壮的男子汉气息中,她意乱情迷,极想在这一刻与他融为一体。然而她的脑中出现了崔铮微笑的脸,于是她拼命地挣扎。可是他的双手像铁钳,他的力量像山一样不可摧毁不可抗拒。她潜意识中对力量与暴力的向往在这一刻媚惑了她的理智,她觉得被强暴真是绝妙的享受,这是文弱的崔铮无法给予她的体验。可是她的桌子对着窗子,她担心被别人看见;可是她长这么大只接近过崔铮一个男人,她不想做坏女人。她用力挣扎,想要逃离。
陈煜紧紧握着她双手,握住了女人的手就握住了她的心,他决不松开。他心不慌意不乱看准了她的位置俯下头去有力地含住了她的双唇。
他的双唇湿热,带着强大的力量燃起她的激情,惑乱了她的思维。慕涵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随着被吮吸的双唇飘了起来,荡悠悠的像没长脚的云彩。她发现爱情如此令人迷醉。
她在强大的男性力量下投降了,她下意识地放弃了挣扎,乖乖地迎合他的行动,由温顺至热烈,由被动变主动。她忘记了身份忘记了身在何地,这一刻她只想让时光停留,这一刻崔铮的地位被倾覆了。
陈煜的吻那么有力那么持久,直至慕涵再也没有一丝力气,软软地倒在他的臂弯里。
陈煜贴紧她的胸,开始吻她的耳垂,她的短发。
“我胜利了!她被征服了!”慕涵的被猎获使他肯定了平日对自己的魅力至高无上的评估,他高呼了一声万岁。他真佩服自己总能酿造出这样让女人无以逃避和喜欢的场面。“或许她早就渴望被征服呢。”无往不胜的异性征服史给了他极度的成就感,他脑子里一一闪过他所爱过的女人的容貌,想着这么多值得骄傲的历史,他不由地松开双唇笑了。
慕涵恢复了理智,慌乱地往窗外看看,又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她双颊火热,心跳得都快不能呼吸了。她不敢想象刚才的行为是发生在她身上的,这是对崔铮从精神到肉体的双重背叛,他知道了会怎样呢?他会要求她离开陈煜吗?不,她喜欢和陈煜在一起,只有和陈煜在一起才能体会到心旌飘摇的感觉。她发现自己打心底里衍生着对陈煜的渴望,就像漫山的野火,越燃越旺,无法熄灭。那么崔铮咋办呢?有了刚才这一遭,崔铮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彻底倒塌了。“唉,崔铮,我现在才发现咱们的结合是一个错误,为什么你从我小的时候就占据了我的心,让我无法感知外面的世界呢,在你之外的世界是这么的精彩!”她默默遗憾自己把青春葬送在了崔铮的手上。她抬起眼睛,热切地看陈煜,带着柔柔的歉意——自己不是自由之身,如何全情爱他呢?
陈煜深情地俯视着她,她的眼睛让他读到她心里所有的隐痛。他的眼神很大度地流露出理解和包容,这是探知慕涵对婚姻的看法,对崔铮的感情还有多少的极佳时机。于是他让自己的眼睛里含着深深的痛楚,说:“我亲爱的涵,你知道吗,和你在一起是我一生的目标,其他一切事情都显得毫不重要了。可是我幸福于和你在一起,也内疚于和你在一起。我真想全盘占据你的心田,可这本来是属于崔铮一个人的。所以我很自责,觉得自己像是在偷别人的东西!”
“小陈,不要这样说,我的心比你还要受折磨。我现在发现我对崔铮的感情不是爱情。你已牵扯着我的灵魂融入了我的骨血,为什么老天才让我发现应该爱的人是你呢!”
“啊,我太幸福了!涵!你真好!你就是左右我幸福的那个人!”他再度拥住她,并斜睨着眼睛往窗外看去,希望慕涵的同事们正巧路过看到这一幕给传扬出去。
慕涵双手胡乱地摸索着他的身躯,又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双腕,激情难释。他腕上的疤痕硬硬滑滑,吸引着慕涵的注意力,她拽起他的手腕,双眸带着一股火辣辣的潮湿,说:“我见惯了伤口与鲜血,惟有你的疤痕最能揪动我的心,每看到它露出你的衣袖我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陈煜的心猛地打了一个颤,他想起了雪的话、叶菁的话。他的疤痕真的有这么珍贵吗?爱上他的女人都会爱上他的伤吗?他的伤痛能俘获女性的柔软吗?他真想高呼着“万岁”吻那可爱的疤痕一下。
“涵,让我用一生的时间来爱你吧!”
“小陈,你!可是我有崔铮呀,你知道的……”她的语气突然变得软弱,消极。
“我不管!涵,我爱你!今生你就是我的惟一!我愿用一辈子的时间等你!”
他的话令慕涵无比的骄傲,使她意识到自己的好。她喜欢听到更多的表白,更希望他说出对她发自内心的赞赏。她睁大孩子般纯洁的眼睛,问道:“你到底爱我的什么呢,小陈?”
“没有原因。就是爱!如果让我早几年认识你,我会和他决斗,我不怕失去生命,却不能没有你!”
夜,就这样在一份扑不灭的渴望中不安分地度过了。
陈煜等不到慕涵下班便要先行一步回家洗漱、吃饭上班了。期间他利用了很短的时间将叶菁哄到床上欢娱了一番,弥补与慕涵在一起时没能发泄的欲望。
陈煜走后,慕涵冷静了下来,感觉到另两位值班的同事看她时的眼神与往不同,该回家了,她们居然没像往常一样约她一起去坐公交车,是她们发现了什么吗?慕涵的脑子都失去理解力了。她躲进值班室呆了好久,心情怎么也恢复不了平静,激情燃烧的翻滚,背叛后的自责,两者必取其一的矛盾,种种心理活动混合到一起像无数根细细的钢丝绳把她的心纠缠成一个团,乱七八糟地捆住。她洗了把脸,想让表情保持自然,可她依然看到自己在镜中的眼神像偷了东西的贼。
她低着头,带着激情过后的愉悦,带着因背叛而来的内疚,精神恍惚地走出了医院。
陈煜吻到慕涵后便觉得这个女人已成掌中之物了,他是不可能让慕涵总是等到他的,他觉得女人都是犯贱的,不能对她们太好,否则就不珍惜爱情。得到女人的身体并不表示得了便宜,因为这种获得是相互的,没有谁得便宜谁吃亏的概念。
他喜欢吊女人胃口看女人惨相的老毛病又犯了,他故意连着好多天不去看她,让她在盼望和思念中吃尽苦头。他隐隐觉得自己仍怀恨她那一个耳光,觉得这样对付她既好玩又合理,和叶菁在一起时也不觉得压抑了。
慕涵艰难地度过了两个值班夜。看不到陈煜,她精神恍惚。她的魂魄早已随着那一吻被陈煜控制了。她渴望他的吻,他的双唇,他有力的双手,他雄壮的胸膛,他幽默的语言和深情的文字……她希望能够永远沉溺在他氛围中。
她第一次产生了打陈煜电话的念头,想随时听到他的声音,却发现从未问过陈煜的电话号码。
陈煜是为了避免压抑不住欲望而伤害了她呢?还是担心她不肯放弃崔铮?她可是再也离不开他了呀。为什么把她的心拿走了便再不来看她呢!没有了陈煜的日子,慕涵的生命就要枯萎了,无法欢乐。如果不是这次的分离,她还不知道她如此地需要他。
慕涵开始了持续性的失眠。本就瘦小的身子越发得瘦了,双眸无神、形容憔悴、皱纹加深。她开始购买厚厚的粉底霜掩盖眼角的皱纹。她觉得自己的生命快要耗尽在这份等待中了。
她是小康家庭的女儿,大她三岁的姐姐少年夭亡后,她成为家里惟一的孩子。从小到大她想得到的都顺利地得到,家人总在她提出要求之前已为她准备好了一切,所以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强烈地渴望过什么,除了陈煜。她从来没为生活改变过自己,生活似乎是按着她的需求而适时地改变着,现在她想得到陈煜了,生活还会顺遂她的需求而改变吗?崔铮肯定不会先提出离婚的,这件事注定得用她自己的力量去改变了。那么,她就不管会牺牲什么也要得到陈煜了。想想陈煜近一年来为她付出的那么多,她感动得都要流泪了。她的急性子经不得时间的考验,漫长的等待对她来说是一种煎熬。她不管,什么都不管了,她需要陈煜的幽默和深沉的注视,希望自己能永远沐浴在他的目光中,感受心跳的激动,被爱的荣耀。他的吻就是她与生命同在的罂粟,她一分钟也离不开了。想到陈煜的生活,她就心疼得要眩晕,她不敢想象一个单身汉是何等的孤寂,觉得没有她的日子,陈煜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她怎么忍心让可爱的小陈那样呢。她的急性子经不得事,一着急,右面的第三颗臼齿就疼,一天后整个腮帮子都肿了起来。
崔铮又出了远差,冬冬在全托幼儿园。与往常不同的是,她不那么强烈地感觉到寂寞,也不热切地盼望与他们相聚,反而希望他们能久久地呆在外面,她好有时间有空间静静地想陈煜。
焦渴无助的等待使慕涵突然下定了决心要与崔铮离婚。崔铮连句玩笑话都不会说,而陈煜的那些小笑话经常让她笑得合不拢嘴。就这么定了,只要能与陈煜在一起,她不怕失去一切!
她两眼直直地看着电话机,不断地责怪自己为什么那么粗心不问问陈煜的电话号码,她急于把她的决定告诉他。她想拨李庄的电话问问陈煜的情况,又突发奇想,要突然向李庄宣布她和陈煜结婚的事,让他惊讶。
在慕涵望眼欲穿,觉得再看不到陈煜就要疯掉的时候,陈煜救星般的出现了。他穿一身考究的棉质西装,挺拔地站在了她的面前,双眸深邃,深情无限。
慕涵不晓得自己是委屈还是激动,双眼突然流出了眼泪,她不会掩饰感情,就放任自己表达真情。
另两位护士见陈煜来,都知趣地躲开了。
“小陈,知道我的等待吗?没有你的日子,世界是灰色的,仿佛世间只有我一人孤单地活着。我寂寞,失落,无助,精神恍惚。我真想总能看见你!”她一股脑儿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以后被自己吓了一跳,觉得自己在陈煜面前太脆弱了。
陈煜就像欣赏一部优秀的影片,津津有味地看慕涵的失态。他喜欢她的消瘦和突增的皱纹,这是女人为他牺牲的见证,给予他心理上另一种骄傲和满足;他喜欢她急切的样子,这能挑动他的激情。他看到她以往单纯的眼睛写满了忧虑。“呵呵,她在我的手上慢慢地成熟呢!”
他努力让自己的双眸喷放出爱的烈焰,久别重逢的喜悦,还有一份久不得见的痛楚。他默默拉起她的手紧紧地握着,从心底里涌出一股爱意深情地看着她。他的眼睛告诉她近几日的不能来临是多么无奈,对于她的等待他又是多么地感动和心疼,似乎不用慕涵说他便知道了她在等待的过程中的艰苦,于是他让自己的表情中添加了一种骄傲,一种被慕涵等待才会有的骄傲。
“小陈,以后我每隔两天就会值一个夜班。”
“啊?那会不会太累了?”
“同事的孩子小,需要照顾,我代代她。”
陈煜深深看了她一眼,带着赞许和兴奋。他知道,慕涵分明是想方设法要与他在一起,绝不是风格高尚地要学雷锋。他定了定神,仍让赞赏与欣喜的笑容凝在脸上,他又加上一种疼惜的表情:“涵,你的心真好,自己有家有孩子还代别人值班,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善良的化身。这样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来陪你了,可是总值夜班你会受不了呀。”他让自己的眼睛里涌上一股体恤的心疼,柔柔地注视她。
她羞涩地躲开他的视线,说:“没事的。”她的嗓门没原先大,语调也没原先干脆了,只是柔柔的,带着迫人的羞涩。
泼辣的女人羞涩起来的神情真是太动人了!陈煜喜欢慕涵的变化。他要说服慕涵离婚嫁给他,如果慕涵答应了,那将证明他的分量超过了大博士崔铮。可他觉得摆出再多的理论也不如几句情话把她撩拨得心智迷乱来得更有力度,于是他坐到慕涵对面,随手拿起一支笔,写道:
终日无眠人憔悴/但取良夜抚心扉/伊人可知我心碎/不愿醒来只愿醉/醉醉醉/
他把自己的文字推到慕涵面前说:“涵,知道我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担心无法给你崔铮所能给予你的一切,我不敢来看你!可是思念像密布的箭,穿满了我的身躯!没有你的日子,我再也不能承受!每个黑夜我都会喊:涵,你就是世上最疼我爱我的那个人,陪我度过漫长人生路吧。”
“小陈,你……”
“涵,让我今生以娶你为妻而奋斗好吗?”
“小陈,我……计划与崔铮分手了!”她羞涩地低着头,低低的声音带着掩不住的欲望与兴奋。
“啊!真的吗,涵?让我娶你!我要娶你了,涵!谢谢你的爱!我会付出一切来爱你的,涵!”陈煜欠起身子抓住她的手,若不是顾忌到里屋还有两个人,他一定走过去抱起她来狂吻。就在这一刻,他的思想出了一个误区:普通的慕涵嫁了非凡的崔铮,说明能娶到慕涵的人是非凡的。他觉得自己的身份也一路擢升几乎快成为博学多才的大学者了,他无比荣耀。这样的时刻,来历不明的叶菁就成为了不必要的累赘。
“小陈,我不值班的夜晚,我们也可以见面呀。”
“嗯!”
出了医院大门,是一条必经的人行道,这儿总是人车熙攘,霓虹闪亮。
对面的车灯刺得人流泪,陈煜垂下眼睑躲避,看见自己口中呼出了一团白气在前面飘散。又快要到冬天了,时间过得真快。今天他没在医院耗到天亮,一是慕涵因为整夜留他被院方处以警告;二是因为他想和叶菁摊牌了。准确地说是他不需要一个来历不明,不善言笑的女子相陪伴,哪怕她再漂亮也不值得留恋。
他的钥匙响亮地拧开了门锁,重重地把门关上,声音夸张地咳了一声,希望叶菁听到,和他打招呼。
他的咳声在寂寥的屋子里产生了很大的回响,卧室亮着昏暗的台灯,叶菁手拿杂志斜倚床头,拿一条浅蓝色的被子盖住双腿,似乎不在意陈煜的归来。
难道叶菁对他的来去已麻木不仁了吗?这是一个不良的信息。他喜欢永远被女人紧张和在乎,无论他爱不爱对方。
他还以为叶菁会赶紧下床给他拿睡衣呢,于是他的怨气更重了。想想慕涵的热情,再想想叶菁的沉静,他觉得和叶菁在一起真是扼杀细胞浪费生命的过程。
“菁,我回来了,咱们下来聊聊天吧。”他把身子重重地摔到沙发上,甚至没顾得去卫生间小解。没别的,他就是想趁早发发火气让自己痛快痛快。
“有什么事吗?你今天不是陪雪的表弟的日子吗?怎么会回来了呢?”叶菁从床上走下来,穿着黑底白花的厚睡衣,端庄地坐到了他身旁,目光稳稳看住他,带着问号。
陈煜阴着脸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她显得那么悠闲和知足。陈煜真不明白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子为何会有这样的状态!她为什么就不设法开启他心的闸门和他进行深切的交流呢?似乎只让关系停留在深夜的性爱上。他听出她的话带着重重的鼻音,肯定是感冒了,怪不得听到他回家没反应,可能还发着烧呢。他现在可不想关心她,发烧就发烧吧,烧死才好,省得还要偿还她为他付出的一切。
“叶菁,你有足够的时间,却从不试着了解我。你不觉得我们需要真诚的交流吗?你不觉得你很不在乎我吗?”
“你喜欢我不断地对你提问题吗?可你给我的印象是持重寡言型的男人,你的深沉也反映了你的真。我们就这样默默相守不是很好吗?”
“这就是你不关心我的理由?我在想——你是否真的爱过我呢?你又为什么从不肯提起你的过去?和你一起我没有情意相融,相濡以沫的感觉。请你告诉我,为什么对我这么淡漠!”
“陈煜,我们为什么要相互挖掘对方的过去?我们要共同面对的是历史吗,无论辉煌与惨淡,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它左右不了将来的任何事情呀。难道你觉得我对你的感情会是假的吗?你这种想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叶菁,也许我和你的相聚是因寂寞而来的冲动,其实这不是我期待中的生活。你已不是网上那个你了。是什么改变了你?”
“我没有变!我也始终不会变的,陈煜!”
陈煜嘴唇动了动,无话可说。
空气凝固了,呼吸滞缓了,屋子里一片死寂……
他们仍然躺到了同一张床上,盖在同一床被子下面,都仰着脸,在黑暗中静静地眨眼睛……
4
陈煜自起床以后,一句话都没有说,阴着脸直到走出家门。
叶菁看着他的背影,心忽悠悠地往下沉。今天她没为他递外套,也没送他到门口。她思考了一夜也不知道她对他哪里不好。非要知道她的过去才会真正地爱她吗?他刚爱上她时也并不知道她的过去呀。
她环顾一眼她的租住屋,双眸越发的迷蒙。这个屋子较她以前的住处显得多么的空荡寒酸,她曾经以为拥有陈煜的爱她的心就会一片繁华,充满温暖,可现在她的心变得像这个屋子一样简陋了。昨夜陈煜与她的那一番谈话就在耳边,他淡漠的语气,无情的面容,使她孤单单地陷进了一个空旷、无助的世界中。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这双编织着幻想,操纵着电脑使她与陈煜交流并爱上他来到他身边的手,已经变做了一双家庭主妇的没人抚慰的劳动工具了。而她与陈煜认识以来,所有所谓的幸福都是她主观臆想出来的。从她加了陈煜为QQ好友那一天,他发送的每一条信息都使她坚信他的真诚与稳重,他的寡言和严肃使她坚信他是个真正的君子,因而她坚信他的爱是真的,哪怕他不表白,她也相信他在内心里对她潜存着海般深厚的爱情。她不知道现在该不该再那么坚定地相信自己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处在无边的空旷与孤寂中。有了疑惑,她的生活便显得有太多空闲的时间,她做不到那么专心地等陈煜回来了,而就算等回了陈煜,他也没有什么话说给她听,似乎就是陪他做爱了,这样的生活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即便陈煜现在就在身边,她也会觉得两人之间有了遥远的距离,她仍是孤孤单单的人,不会像最初那样所有的爱都在沉默中蕴藏。这个屋子突然像一个空旷的荒野,只让她感觉无边的落寞。
她眨着眼睛重重地叹了一声,关掉了手提电脑。看看床头的卡通熊猫小闹钟,才八点半,要熬到陈煜回来,恐怕又是深夜了。这漫长的时光叫她一个人如何打发呢!
她去了一趟卫生间,站起来以后她看到自己在浴镜中的脸灰蒙蒙,一团死气。她抬起头,困惑地望了望天花板,默默地将米黄色的家居衣脱了下去。屋子也被她的忧郁感染了气氛,一片死寂。她瞬间憔悴了的面容和着三点黑色的内衣,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支流泪的黑玫瑰。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镜子,步子沉缓地走近衣橱。
她习惯于把洗完的衣服都熨得平平整整的,从陈煜搬来住那一刻,她就喜欢让自己的衣服杂乱无章地与陈煜的混杂在一起挂在卧室的壁柜里。而现在,她每看见陈煜一件衣服便像看到一段距离,一道屏障,那些衣服陌生、刺眼,散发着奇怪的气味。她被那奇怪的气味顶得发晕,几乎要眼冒金星,她慌乱地找出那套黑上衣和白裤子,这是来见陈煜时穿的衣服,这么久了,这套衣服的样式依然新潮,而且一直以来她觉得没有另一套衣服更能表达她了,虽然她很少再穿它。
现在穿这身衣服似乎有点早,当初买时是为冬天套上羊绒衣穿的,不过现在外面的风也很硬很凉了,天阴乎乎的,她的身体还在发烧,活动时被衣服摩擦到的肌肤很疼。就穿着这套衣服吧,里面少衬点就是了。
她使劲睁着眼睛往上方瞪了瞪,长舒一口气,挎上白色的亮皮背包,茫然地走出了家门。
人才市场的二楼比一楼还要拥挤,各种模样和层次的人穿梭其间,每个招聘单位的桌子前面都塞满了人,挤不进去,只能看到高挂在空中的招聘简章。
人体散发的热气弥漫了屋子,空气中充满了不同的人体器官排出的浊浪。叶菁感到鼻尖已有微汗,她的面容因之有了红色。她尽量屏住呼吸,不让自己过多地吸入污浊的空气。
她的冷艳一如既往,在这个热闹的场合豁然出众。然而来这里的人都在期待新的机遇,似乎来了这儿便能捡到免费的馅饼,于是大家更拼命地往人多的地方拥挤,只差没把自己挤成肉饼了,哪有闲心欣赏她的美?
她抬着头挨个看那些挂在空中的简章,一切都那么遥远,似乎她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格格不入。她低下头,决定穿过拥挤的人群离开这个嘈杂的地方。
她侧着身子,挤到了楼梯边,上楼的人依旧那么多,她把身子往旁边一闪,躲过涌来的人流。只有这儿还算清静,这张桌子前面只围了六七个人,她抬头看看,空中悬着金正大酒店招收服务人员和客服部翻译的简章。是她初来这个城市时入住的那个金正吗?她的眼突然涌出一丝光线,心就被一种亲切感给笼罩了。她凑上去,去亲近这熟悉的感觉。
桌子后面有三个人,一个学生样的小姑娘束着高高的马尾辫子,穿着写有大酒店名字的标志服,满眼笑意地给她递过了个人资料单。她愣愣地笑了一下,接过单子。待到其他人让出了桌子角,她躬下腰填写上必填项目,完毕交单子上去,继续看其他人行动。
她就在这种自以为亲切的地带微微笑着站到中午。招聘单位收了摊子,这儿便人去楼静了。她的肚子也饿了,她的体温仍然很高,却不愿回家休息,就那么信步溜达到街上。
她打了一个寒噤,凉森森的风直吹额头凌乱了她的秀发,并透过衣襟和裤脚直侵她的肉体。直至看到一家洁净顺眼的快餐店,她才迈了进去。
5
人生的路总在选择时出现两条迥异的岔道,慕涵选择了陈煜,便背弃了所有亲情和爱情。
夜幕笼罩着寂寥的公园,空中响着陈煜的私语和慕涵欢快无忌惮的说话声。今晚的电影还没散场慕涵就随陈煜来了这里,陈煜让她再一次满足了少年时便有的夜行山路的嗜好。她的红色尖头高跟鞋被山石碰伤了好几处,在月色下显出一处处阴影。她觉得和陈煜在一起的时间总是飞快,似乎还没走几步便到山顶了。可是她的脚却膨胀了起来,她的脚指头在鞋子里面毫不客气地长胖、互相拥挤,使她每走一步都像踩到一把尖刀。如果不是陈煜在身边,她一定疼得哎哟叫。不过她心里是快活的,崔铮一向不喜欢户外活动,有点时间都呆在家里看书或者做家务,亏得陈煜让她重拾了少年时的欢乐,更可喜的是今天她得知陈煜很喜欢登山。她重重地吸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一阵风吹过来,她倏地打了一个颤。她倚到山尖处一棵手腕粗的松树上,俯瞰着都市美妙的夜景,稍作歇息。
陈煜迈了两步凑近她,将她拦腰抱起放到附近的石台子上坐下,把身子挤进她的两腿中间把她紧紧地拥住。他的脚也在发胀,将漆黑的皮鞋撑得圆鼓鼓的,都能看到脚指头的形状了。“快点把她搞到手吧,居然要我陪她来登山,长这么大我就没遭过这罪!”陈煜努力使自己呼吸均匀,不让慕涵听到他的喘息。但他的心脏由于疲劳过度反而剧烈地跳动着,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有力地撞击着慕涵的胸脯,“就让她享受这心跳吧,我不说出来,她死也不会知道我是累的而不是激动的。呵呵!”
他们都不说话,相互爱抚着,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身形扭动。
陈煜把手摸到慕涵的胸脯处,听到她发出一声兴奋的吟叫。她的双手像藤蔓在他身上缠绕。
“这绝对是一个得到她的好机会!”他分不清自己是得意还是兴奋,总之他的脑子猛然冲上一股热血,他高兴得要晕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就在这个地方,就在这个时候,他要脱去她的衣服——拥有她!
他目光变得犀利,猛地扳开她双手的约束,就去揭她的衣服。
就在这时,一阵风猛然吹过来,陈煜打了个寒颤。看着长长的树影在洒满月光的地上摆动,他的心突然一凛:那是雪的头发在迎风飞舞吗?怎么听到一声哀鸣?他屏住呼吸仔细聆听,是雪的声音,没错,那树被月亮投到地上的影子也像极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衰女人,我又不欠你什么,为你治病就花了那么多钱!我的生活中怎么可以没有女人?你凭什么在我高兴的时候总出来扫兴!”
他恨恨地看向四周,希望锐利的眼神能吓退装神弄鬼的雪。可是除了风声,并无其他声响。“一定是我思想出了岔子!”于是他继续行动。
然而四周似乎长满了雪的眼睛,万物都变作了精灵在偷窥他的行为。他不停地打寒噤。
秋的夜,真有些抵不住的冷了。慕涵冻感冒了没关系,她在医院工作,可能吃药都不用花钱呢。可是一旦他感冒了咋办呢?如果严重高烧,会影响到工作的。
他停下了行动,直怪自己把房子让给了妹妹甚至于不要一把钥匙,要与慕涵私会都没有地方。希望叶菁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昨晚的谈话她应当知道他对她的爱情已经死亡了,如果她能知趣地离开这个城市就好了,他就可以带着慕涵去那个租住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涵,有你的陪伴真好。今晚是我一生中最幸福最浪漫的夜晚!让我们记住这个激情而又浪漫的夜吧。”他俯头看着她娇羞的脸,不管她有无表示便狂肆地吻住了她双唇。
慕涵缩着膀子打开了家门,此时已近午夜了。身上这套红衣服,是崔铮春天去韩国时给她带回来的,晚上穿有点冷了。第一件事是赶紧换上拖鞋,解救那两只膨胀受困的脚。
屋子里暖洋洋的,她却感觉不到以前那种温馨。“如果小陈就在身边该有多好呀!”她的眼里泛出一道憧憬的浪花,却见崔铮就在家里,不由地面色大变,大好的心情一团糟。
落地灯发着昏暗的光,崔铮坐在客厅沙发一角,等得神不守舍。以前住在岳母家习惯于热闹,搬了新家以后常孤单地呆这么久,被寂寞笼罩心田。见慕涵回来,他的心都跳跃了起来。他没作考虑便站起身冲过去箍住她胳臂:“小姑娘,你终于回来了,打电话到处都找不到你,做什么去了?手机也不开,我就差没打110报警了。”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精神一放松,整个人便踏实了下来,寸长的头发随着走势蓬松地贴住头皮。他不知道自己这次出差的时间真久,久到他精心筑垒的家庭被撼动了根基。
慕涵淡漠地看着她的丈夫。在以往,崔铮的等待是她的骄傲是她所有的幸福与快乐,她会满脸带笑地扑进他怀里,欢快地捶打他的胸膛。可是现在,她怎么努力都笑不起来。她被那份强烈要与陈煜在一起的欲望困扰得愁眉不展,而且背叛的自责也在悄悄谴责她的心。
她的脑子被陈煜占满了,陈煜的幽默和雄壮的男子汉气息,及肩的黑发,深深的眼神,高高的总被灯光折射出影子遮住半边脸的鼻子,让她坠入了吸引的深渊。不与陈煜在一起她就魂不守舍。崔铮除了冲她呵呵笑着叫小姑娘,还会做什么呢!他除了钻研学问便是到处开学术研讨会,趴在书桌上的样子像只甲壳虫似的。以前她佩服他的好学和毅力,现在她才发现和这种人生活在一起真是枯燥死了。
这是她第一次发现崔铮是个毫无感染力的人,他的形象不再高大、博学、具有吸引力。和陈煜比起来,崔铮缺少幽默的语言、深切的爱情、强健的体格,他显得太贫弱了,他的拥抱那么柔弱,他的吻那么单调,他的表情与爱都太直接了,他不会用动人的句子表达自己,也不会用深邃的眼神追随她——有了陈煜她才发现崔铮对她的关注都是那么的肤浅流于形式。她突然怀疑到崔铮对她的爱可能是假意的应付。“嗯,崔铮肯定是在应付我,敷衍我,否则一切怎么会这么虚浮没有深度呢,否则怎么可能还保留着大学时代与沈黎等四人的合影呢。”
似乎崔铮在眨眼间变得阴险、狰狞,她感到这个男子极端的可恶与丑陋,她怀疑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信赖他、毫无疑问地信任他依赖他。
她厌恶地别过头去,如果不是被崔铮亲热地箍住了胳臂,她现在已经拿出陈煜的钢笔给陈煜画头像了。
“小姑娘,你到哪里去啦?我今天下午三点就到家了,真希望一回家就能看见你。我等着你,还写了好多数据呢。你冷吗?手这么凉!你吃饭了没有?先过来看我给你捎了什么,再去拿饭吃!”
他还像以前一样和她说话,习惯性地握着她的手拉她在大客厅的沙发上并排坐下,无比高兴。而她已经决定离开他了呀,看着他的笑脸,她产生了隐隐的痛惜,要离开他竟是那么难以开口。她陡然穷词,原先想好的一套,全忘记了,脑中一片空白。
她的嗓子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她低下头,盯住他握在她手上的手,嗫嚅道:“铮哥哥,我们……我们之间,有爱情吗?”
“嗯?小姑娘,你怎么突然问这么怪的问题呢?”
“我……我觉得我对你不是爱情,我们……更像哥哥和妹妹吧!”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困顿在有话难开口的境况里,为什么会对崔铮动了恻隐之心呢?她可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呀。
“傻丫头,你怎么会突然这么想呢?”
“因为,就在今天——我终于知道了爱情是什么!”她不敢看崔铮的眼睛。但她得赶紧和崔铮商量一下如何离婚然后和陈煜到一起,崔铮是从不违拗她意愿的。她看着自己的脚,双脚在拖鞋里轻松地撒着脚丫子,她用十个脚指头叩了叩鞋底,鼓足一口力气说道:“铮哥哥,咱俩……离婚吧!”
“啊?小姑娘,你怎么啦?离婚两字也是可以乱说的吗?”
“我不是乱说,我是真的不想和你一起生活了!”
“小姑娘,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出差走时你还好好的!我们之间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唔……嗯!”
“你不是在玩笑吧?你爱上别人了?”
“我……是的!”
“啊?!我的小傻姑娘,你发现了比我更爱你的人了吗?”
“是的!”
“小姑娘,这个世界有比我还爱你的人吗?”
“是的!”
“啊!不会吧!怎么会这样?!”
“你觉得你爱我吗?”
“啊?你怎么突然这么问呢?你受了什么人蛊惑?你除了念护校就是呆在护士办公室,接触社会的机会那么少,你了解男人都是什么样子的吗?会不会被人蒙蔽了呀?”他面色陡变,把腰拧了九十度,身子倾过来看她的脸,左臂随着惯性压在了她的大腿上。
“我太了解他了,所以才放心地去爱他!”她挪了挪身子,试图躲开他的亲近,却没拗过他的力气。
“他是谁?”
“是谁对你并不重要,不过也可以对你讲,就是有一次小庄曾经带他到我妈妈家托人情的那个小陈,当时你有一帮同学在那儿聚会,记得吗?”
“哦,记得,样子不错!”
“不是因为样子不错,因为他懂得爱!”
“可是,小姑娘,一切来得怎么这么突然?我毫无准备。我怎么可以失去你呢!你就是我快乐的源泉呀!”
慕涵的脸不由地红了,她真的是崔铮快乐的源泉吗?怎么他就不会用双眸火热地看她?他的语言那么单调和枯燥,就不会风趣一点幽默一点让她领略另一种幸福吗?她有一肚子的疑问和一肚子的决心要离开他,可是她突然无法表达。他的胳膊仍然压在她腿上,她却一丝温暖也感受不到!
她不做声,淡漠地推开他,默默地去洗漱一番,到卧室拿了自己的枕头走出去。她不知为什么,好像理应拒绝和崔铮同床,跑到西面的客人间里躺了下去。“看样子,想要离开崔铮可能挺难的,离婚的事可能不像别的事全依我,那么该怎么办呢?”她心里火热而又急切地憧憬着和小陈相聚的欢娱,又要苦思冥想地琢磨怎样做才能顺利地与崔铮离婚。
第二天,是慕涵的轮休日,她着手调查崔铮的往来电话号码,崔铮的手机通信少得可怜,她一无所获。她又细细地翻看他的文件夹、书柜。
终于找到一张沈黎发给崔铮的传真以后,她如获至宝。这样就能以合理的借口扯开离婚大战的序幕了!
她等不到崔铮下班,急匆匆提了挎包就奔去崔铮的单位。
上午十点的秋阳,像泼辣的少女,燃着烈烈的火焰照着慕涵亟待成功的脸。她步子匆忙,上了出租车以后恨不得一眨眼睛就能来到崔铮面前。
她不断地拍打自己的挎包,这个崔铮刚给她捎回来的包,因为装了那张传真纸,颜色越发鲜明得可爱。
崔铮的单位警卫森严,她在大门口签了名,门卫又打了电话请示了崔铮,慕涵才被允许到接待室等待她的丈夫。以往她也听崔铮说过单位里的事情,可没想到职工的家属也要受此约束,这一刻她觉得崔铮的单位真是高不可攀。那么陈煜的单位会是什么样子呢?如果也和这里一样,那她想要随时见他的愿望肯定实现不了,那可怎么办呢?她可是一分钟也离不开陈煜呀。
崔铮急匆匆地走近了他的妻子,满脸诧异地看着她说:“小姑娘,有什么重要事?我正在里面和同事讨论一个配方,紧要关头你就来了。”
慕涵冷冷地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从包中抽出那张传真纸,郑重地拍到他面前,说:“铮哥哥,你和沈黎的事我都知道了,告诉我为什么要背叛我!”
她看到崔铮在皱眉头,就忍住笑,冷漠地看他。她觉得自己的智慧可以与阴谋家相媲美了。
“小姑娘,你觉得我与沈黎有问题?如果要有问题,会等到现在才发生吗?”
“你用不着狡辩。你看看你,那边要应付沈黎,这边要隐瞒着我,活得真够累!不如我让你自由,你就可以随时爱你的沈同学了!”
“就是这张传真让你有这么多感想吗小姑娘?你没看到这都是与学业有关的事情吗,你看有情感类话题出现吗?
“学术问题可以找别人,难道除了她,就再也找不到人和你交流?”
“沈黎她虽然一直喜欢我,可她知道我有家有子,绝不会破坏我们家庭的。”
“那她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嫁人?分明是你们两个有鬼!”
“什么鬼呀,你以前从来不计较这些事的,怎么突然之间狭隘起来了?担心老公有外心吗?放心吧,我心里除了你,谁也装不进去。”崔铮明知慕涵来的原因,却坚决不触及昨晚的话题。他着急地往楼上看去,同事还等着他一起研究呢。
“你以为这样说说我就相信了?你从来都是把我当做小孩子一样哄着,可是我长大了,不是小时候那个小不点对你听之任之了,我有我的思想我的需求,你都了解吗?试过要满足我吗?不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不像爱人而更像兄妹吗?”
“唉,我的小姑娘,咱们把事情留到晚上下班以后再细谈好不好?现在正忙着工作,同事还等着,我这么多天出差才回来,大家也都急着和我探讨呢。你先回家好吗?晚上我一下班就回去和你好好谈。”
“你这是在拖延时间!你阴险!”慕涵的嗓门大了起来,满脸都是没有深度的横蛮,造作的冤屈相。为了可爱的小陈她可以豁出一切,绝不怕有失风度。她真想让这儿的人都知道她的丈夫是个阴险的大坏蛋,好站在她这一边支持她的决定。
“小姑娘,我对你什么样子你是知道的。回家吧,回我们的家耐心地等我,也好好想想!”崔铮转身走出了接待室。
慕涵真想冲上去揪住他胳膊不让他走,就像在家里和他开玩笑时冲他撒赖一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可是崔铮已不值得她那么做了,若再与崔铮发生肌肤之亲,她一定觉得在行为上背叛了她心爱的小陈。她恨恨地瞅了崔铮两眼。
她想象不到自己的行为在崔铮眼里多么的幼稚与滑稽,趾高气扬地转身离去。
慕涵的母亲刚要吃午饭,接到了崔铮的电话。听到女儿要离婚的消息,她当即就心跳加速趴在了电话机上。好久以后,她艰难地挪到了床上。
她饿得发抖,可她的食欲全消了。她躺在床上,心脏微弱地跳动着。这个权威级医师,她医得好成千上万的病人却医不了自己,被自己的女儿搅得心绪难安。这个女儿从小就被她宠坏了,女儿的脑子里没有思前想后这一说。前一阵子由于整夜留陈煜在办公室,被医院警告的事让做母亲的丢尽了脸。女儿惟一令她骄傲的事是嫁了崔铮这样的丈夫,可是如今这惟一的骄傲也要被她给扼杀了。她不知该如何和慕涵的爸爸说这件事,老头子在邻市讲课没回来,还有病。从慕涵小的时候他就埋怨妻子太娇惯女儿,现在发生这样的事,让她怎么和他说呢,就算她有力气打电话也没理由在老伴那儿发难呀。她无力地揪了几下自己花白的短卷发,歪过头紧闭上眼睛。她以为这样会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以往她都是这样处理难题,今天她照例以为睡一觉可能小涵就改变了决定,她经常在一瞬间改变决定,希望这次也是。
她艰难地从床头柜里取出两粒速效救心丸,塞到嘴里。她甚至没有力气打电话到单位请假。晚饭后她扶着楼梯走到马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慕涵的家。
慕涵离开崔铮的单位以后,又去陈煜的单位门口转了转,门卫森严。她想找个理由进去看他,又恐外企管理严格,影响了陈煜工作,况且在他的公司大门外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体会着这种温馨的感觉,心里就热乎乎的。本来她想等到晚上陈煜下班时和他一起随便到哪个餐馆吃饭再说说今天的战果,可是秋风实在太恣肆,她担心被风舞乱了的头发毁坏自己在陈煜心目中的形象,就在午后回了家。
回家后的时光很难打发,虽然她一直不停地思考哪一件衣服更适合于下一次与陈煜见面时穿,但她仍然坐立不安,干什么都不得劲。在电视前面呆了好久都不知道演的什么节目,于是她又拿起笔来胡乱地画钢笔画,可是心里越发乱了,对陈煜的渴望像火一样在心中燃烧,她干脆走进卧室蒙着被子睡大觉。
崔铮回家时,她装作熟睡的样子一动不动地躺着,任由崔铮去厨房奏那锅碗瓢盆交响曲。现在她对崔铮不会再有感动,她只希望那个在厨房忙乎的人是陈煜,那她将有多幸福呀!
崔铮含笑来叫她用餐时,她阴着脸爬起身,一言不发地吃了他做的可口饭菜。她没有移动,就坐在饭桌子前面说:“是你说的晚上回来谈这件事,你不会以为拖延时间我就会反悔了吧!”
崔铮抬起头,诧异地看他的妻子,从小到大她的任性在他眼里都是一种美,惟独今天不是。他感觉自己面对着一柄锋利的剜刀,他正在被一点点地剜去那份平静安逸的爱情带来的一直跳跃在心头的幸福,此时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刁蛮可爱的小姑娘,她变做了一个翻脸无情、毫无人情味儿的坏女人。他顿了顿,有些困惑。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岳母按门铃的声音。
崔铮打开门,让岳母在沙发上坐下,倒了一杯水塞到她手上。
慕涵阴着脸仍坐在往左拐不远处的饭桌子前。她嘟着嘴和妈妈打了个招呼,预感到自己的妈妈在这个时刻来这儿为的是什么事。
慕涵从小到大想要做什么事是从来不征求别人意见的。她没想到崔铮居然要到她的娘家搬救兵,爱都不存在了,难道搬救兵就能挽救死亡的爱情了吗?真是可笑!
“小涵哪,你怎么就鬼迷心窍要离婚了呢?崔铮是个多好的丈夫呀!”慕妈妈的声音充斥着软软的无奈,她知道自己的话在女儿面前是没有影响力的,其实她宁愿打她几巴掌让她死了这份离婚的心,可是她举不起手来,她一生就这一个宝贝女儿,连批评几句都不舍得。
“就算他是最好的,也不见得是最适合于我的呀。妈,铮哥哥,我决定了要离婚,你们说什么都白搭!”慕涵烦躁地斜过去一眼。
“小涵!你了解那个男人吗?他爱的是你的什么,你知道吗?他仅仅是小庄的同学而已,可能连小庄也不了解他是什么样人呢?”
“妈,你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我太了解小陈了!你们什么都不要说了,我要离婚要离婚就是要离婚!”
崔铮静静地看着慕涵说话、发脾气,就像他少年时代看那个任性的小姑娘撒泼一样正常,可是这一次他的心底里缓慢地升腾着一股火气,他分不清是因为慕涵不知好歹而发火,还是因为陈煜偷了他妻子的心而发火。他的心里还有一份颓丧,确切地说他的颓丧比怒气要重一些。他觉得生命真是一个可笑的过程,他付出了所有的爱营造的小家就在无知无觉中让人给毁了,对于这个他从小就喜欢的小姑娘,他是决定了要爱一辈子的,从她纯挚无瑕满脸光华爱到她满脸沧桑头发花白直至生命老去。他一直为这个家努力奋斗着,相对于一生来说,他的爱才刚刚开始啊,而她就这么毫不珍惜毫不留恋地要离开他了!
崔铮暗暗地长叹,他垂下眼睑,掩饰自己的伤痛。他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会这么绝情,他一直觉得她就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怎么可以分开呢!小姑娘的心眼直,社会阅历少,遇上坏人自然要上当了。且不计陈煜是否好人,他知道这个世界对小姑娘最好的就是他崔铮。
“小姑娘,你觉得他比我对你更好吗?他爱你的原因是什么你了解过吗?”
“这些问题真是多余的。重要的是我对你的感情从来没有热情似火,有了小陈我才知道我们俩在一起时的状态是不正常的,静得要让我发疯啦,你觉得这像爱情吗?”
崔铮说:“傻丫头,爱情就是像我们这样平平淡淡,一生相守呀。如果他令你激情似火,当然是好事,可是激情毕竟是短暂的,一生的时间不是靠激情就能打发完的。”
慕涵睁大了眼睛,刚要强词夺理,心头却蓦地打了个问号:是呀,很渴望的就是能永远和小陈吻在一起抱在一起,甚至为了这个什么都不去顾忌了,这是欲火衍生的叛变与罪恶吗?她发现自己除了渴望烈火般的激情之外,再也没想过其他。她的脸羞臊得通红。她低下头,不说话了。就在这个过程中,她对陈煜的欲望突然起了变化,所有的热情似乎瞬间被人浇灭了,心便像平静的湖水一样没有波澜了。可是她下意识地拒绝这种变化,对于小陈来讲,这种变化太无情太残忍了。那么与崔铮过实在的日子,与陈煜在精神上共鸣?不,现实不允许,小陈是个男人,有着他的孤单以及因孤单而来的强烈欲望,他要的不仅是爱情,还需要生理上的释放呀。而且他把她带入了有色彩的感情世界,迫得她想进一步追寻这种有刺激性的性爱。爱情是高尚的,为了爱应该愿意付出所有代价,刚才的想法真是对爱的亵渎。她皱紧眉,狠狠地晃脑袋,不去费脑筋思索了。
崔铮看出了她思想的动摇,走近她拍拍她的手说:“任何时刻都可以成为我们的新起点,让我们重新开始吧。只要你喜欢,我会把我的爱情变得像陈煜一样对你,相信我,小姑娘!”
“你知道他有多可爱,他又是多么的爱我吗?”她不想让人发觉自己在闪念之间又有了变化,她的妈妈总说她的个性没有长性,她不愿意在这件事上让大家也有这种印象。
“小姑娘,你不用说那个人是如何爱你的,这个世界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发生了这种事,使我想到了一件事,这件事你和妈都知道。公司从去年就要调我去德国总部任职,最近又提起这事,不如我们一起到那边,我研究我的生物学,你在那边找一所大学深造,多学点知识开阔一下眼界。离开这个地方,也许你能明白你现在是多么的懵懂。”然后他转过头对他的岳母说:“妈,你和爸爸只有小涵一个女儿,我一直觉得应该和小涵一起在身边照顾你们,否则早就应该在国外发展了,那边提供的条件很优越,事业一定另一番景象。可从现在情况看,我觉得应该让小涵和我一起出去走走,深化夫妻感情,远离诱惑。妈,你同意吗?”
慕涵一听脸就红了,阴着脸大声说:“你知道我从小就不喜欢学习的,原来你真的在乎我的学历低是不是?还不承认?”
“小涵,你学历高低与我喜欢你与否无关,无论你读不读大学我都照样爱你。你不喜欢读书可以在那边学学外语找点事做,多接触一下外面的世界,对你是一种提高呀。”
慕涵沉默,她一方面怀疑自己对小陈的爱是否真的只是肉欲,一方面又担心可爱的小陈失去她便没法独活——小陈这样说过不止一次了。
慕涵的母亲大力支持女婿带女儿走,她快退休了,一切条件都这么优越,将来她可以和老伴带着外孙冬冬去投奔女儿女婿,用不着担心身边没人照顾。
崔铮让岳母好好陪着慕涵,又搬出一大堆冬冬的照片、一家人的合影,与慕涵一起看。
慕涵心情惶惑,不知该做什么。她的脑子里时刻都闪着小陈孤单而可怜的面容。她只觉得自己从小就被崔铮牢牢地控制着,不得自由,似乎她也习惯了他安排她的一切,无以抗争。
第二天,崔铮先到单位和人事部主管说明了愿去总部工作的事,得到肯定性的答复后,他径直去医院给慕涵辞职。
“慕涵擅留外人过夜,警告后仍不悔改,院方正在考虑给何处分,如今你们能主动辞职,真是再好不过。一可保全你们的面子,二可免得我们为难。”管行政的副院长像医生一样一身白色衣帽,一脸肃然,锋利的眼睛盯着崔铮的脸猛转。
崔铮的心像被泰山重压一般猛地沉了下去:原来小姑娘与那人的感情都这样了,虽然她提到了离婚,可是我以为她只是被虚浮的假象蒙蔽了,却原来他们的交情这么深了。叫人如何接受啊!
他面色通红,一句话也没说便回了家。
慕涵的妈妈干脆请了几天假住在女儿家,和女儿一起说过去的事,用往事激发女儿内心的温柔。
崔铮回家以后,并不表露他的痛苦:“希望小姑娘和我走了以后一切会好起来!”他这样宽慰着自己,便平心静气地分析了慕涵在医院的情况,又描绘了一番到国外打拼以后会有的良好状态。要大家作个决定。
慕妈妈坚决要求女儿辞职随崔铮到国外,女儿乃有夫之人却擅留陌生男子在办公室过夜的丑事实在让她丢足面子,她有好几次听到同事们嘀咕她的女儿在办公室和陌生男人拥吻的事了。
慕涵的脸倏地红了,崔铮虽然没有说详细的情节,可她一下子就联想到自己和陈煜接吻的事被大家看到的场景,耻辱感取代了伟大的爱,觉得自己成了全医院的笑柄。“那些人背后还不知怎么叨咕我呢,现在看我的目光都不似以前那般尊重了。如果铮哥哥知道了,那对他是多么大的打击呀!”她不由地内疚。当初被警告时她还不服气,觉得自己的爱可撼天地,总是满脸光荣,而现在她觉得再也没脸在那里工作了。所以她没费力气便同意了妈妈的意见。
出国的事办得很快,期间崔铮用了两天时间帮慕涵把一切辞职手续办好,并且与岳母轮流陪伴在慕涵身边,使得她打消私会陈煜的念头。儿子冬冬暂由慕涵的妈妈监护,等他夫妻二人在国外扎稳根基再考虑在哪入学的问题。
慕涵被动地接受着这一切,心中一片迷惘。
车窗外是广阔的田野,机场在市郊空旷的场地上孤单地矗立着。这个地方就是分离她与小陈的疆界吗?慕涵突然觉得自己离开了这里便再也不能回来了。她幻想着能在路上看到小陈,如果她去了再也不回来,那么她多需要再看他一眼呀。可是她又怕看到小陈,如果小陈在这一刻看到她要离开,他会难过成什么样子啊!她还会有力气离开他吗?
这次航班的乘客真多,慕涵是第一次坐飞机,懵懂地跟在崔铮身后听他指引。拿到登机卡后,她突然强烈地渴望陈煜,这份渴望从来没有如此激烈过,激烈得要把她击晕了。她感觉到陈煜的眼睛幽怨、孤单、渴望地看着她,“小陈怎么可以没有我呢,我又怎么可以就此离开小陈的怀抱呢!”她的心不停地翻腾。候机室的温度比外面要高,她身上那套厚厚的红色秋装是崔铮这次出差给她捎回来的,她晃着膀子伸了伸胳膊,觉得衣服把她绑得真紧,她都出汗了。
时间过得真快,还没待到她搞清楚自己对陈煜的需求出于肉欲还是精神,便要登机了。
崔铮在她的前面随着队伍往前走。看着崔铮高大却不及陈煜魁梧的背影,她的脚软了,面前这个男人不是她强烈想要的那个。她的心里有团火,她急于和陈煜有好的未来,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着她的身子,牵着她的灵魂,使她周身烦躁,整个人陷在一份无法自拔的欲望中。她希望被陈煜有力地抱住,她的思维沉浸在对往事的渴盼中,她愿意在陈煜有力的拥抱中与他一起融化,失去意识失去形态。
她犹豫地又走了两步,便猛一抽身离开了队伍,见崔铮仍在随着队伍眼观前方,她快速地往后奔跑了起来。
她担心崔铮会像小时候哄她藏猫猫一样到处找她,便找了一个不易发现的角落藏了起来。她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响:“我不能没有小陈,小陈不能没有我,千万别让崔铮发现我离开了!”
她的脑子嗡嗡的。正因为一切行为都是下意识的,她终于知道自己对陈煜的爱已经与生命同在了。她不计较生活水平的优劣,别说崔铮只是到了国外谋生,就算他当了皇帝她也不稀罕。有了陈煜,她什么都可以不要。
她要回到她的办公室,那里有每个夜班都来陪她的小陈。可是,可恨的崔铮居然把她的职业给辞了!
陈煜应金善沭的要求去金正大酒店交一份材料给他。与叶菁相见时他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来。
这次到来,金正大酒店仍是他熟悉的样子,只是好多装饰都换了时新的材料,到处清洁锃亮,走在里面,犹如置身天堂。
不过这儿全是高级人物出入,他走在这里有一种身份低微的压抑感。
他可不能让人看出他心里露了怯,“来这里的要么是大款要么是高干,个个目不斜视,傲然不可一世。那些认钱不认人的服务员都贼溜溜地看着每个进入的顾客脸色呢,遇到有钱的帅男人她们一定想入非非,以为自己运气说不定好过了天,被此君青睐,便一步登天了,就会死命地冲你使媚;遇到底气不足的男人,她们一眼就知道这个人没啥油水,才不肯正眼对你呢,更不会对你有攀附的想法!”他真希望这儿的服务员都对他想入非非。是啊,他这么帅,谁会不希望做他的妻子呢?如果还是个有钱的样子,真会迷倒一大片啦。于是他挺了挺腰,一脸傲慢。
他得意于自己的造型,目不斜视地从大厅往里行进。
突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什么事?”
“叶主管,803的客户要求我们给提供市区内的旅游服务,您看怎么办?”
“老办法,但车子一定要用那辆新的。”
“好的!”
啊!是叶菁?她……她正站在总台外面冲金善沭笑。“她什么时候出来了?怎么到了这里了?怎么人家叫她叶主管?她在这里工作吗?怎么还和金善沭在一起?他们一直联系着吗?怎么他们站在一起这么让人羡慕?他们的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了?金善沭明知道今天下午要去机场,为什么昨晚不带齐材料而要我现在到这里来送?是想让我知道一些什么吗?还是想亲自告诉我一些什么?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多事我都毫无察觉?”他的脑子轰的响了一声,似乎被人投进了一颗炸弹。
现在的叶菁是那么的美艳动人,她清丽的双眸像明星一样闪着光芒,一身简单的浅蓝色工作装穿到她的身上竟然那么清新脱俗,她的艳丽,已经脱离了凡尘,超然世外。
原来女人离开了厨房以后竟然这么鲜明动人。哦,可爱的叶菁,遥不可及的叶菁,多么让人爱怜的叶菁!他居然曾经企图用她来历不明的借口让她走开,而现在他发现她的过去对他一点都不重要,哪怕她是作奸犯科的坏女人,他宁愿陪她一起坐牢!
看着叶菁和金善沭的侧身,他惊慌失措,受惊的兔子一般慌乱地躲了起来。他要避免相遇的尴尬,避免叶菁因此向他说明什么。他不能让叶菁看到他此刻的表情,更不能让金善沭看到。如果叶菁在事实面前勇敢地承认她爱上了金善沭,那可就难以挽回了!
他的眼睛像被一股力量揪住一般死死地盯住叶菁,这一刻的她表情生动,面色红润,真是美极了,能与她相携变老,那才叫终生无憾啊。
她为什么突然找了工作?以前她可是担心工作了就没有精力爱他了呀,难道这反过来证明她已经不爱他了吗?啊!多么可怕的事情。他不要这样,他要叶菁爱他!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内心早已蓄蕴着一股浓烈的爱,而且这股浓烈的爱只为叶菁而存在。一直以来他对叶菁都是放心的,是她自己甘愿做他的煮饭婆,不去接触外面的世界,她说过只要有他的爱情,她的心就装满了春天装满了绿,满眼繁华。可是她出来工作了居然不告诉他,难道她要离开他了吗?不!他不能失去她!通过这件事也表明,叶菁的身份绝不是什么在逃通缉犯,用不着担心受她牵连。
叶菁和金善沭在不断地交流着,两人都专注地看着对方。
“叶菁怎么从来没这么专注地看过我?谁说天下只有男人好色?连叶菁这种貌似坚冰的女孩子见了令人心动的男子岂不也是如我一般表现?”陈煜如此想着,对叶菁的信心猛地受挫,激情不由地淡下来。
他的手紧紧地抠着文件包,他真想抠碎这张单子,就不用送给金善沭了。这样尴尬的场面,他感觉自己就要被失败的感觉击溃了,长这么大从没有一件事使他受如此大的震惊。
“先生,您请到那边的候客厅坐!”服务员彬彬有礼地对严重失态的初来者进行指导。
“啊?”陈煜被人碰了一下胳膊,猛地惊叫一声回头看着对方的脸,说:“唔……我和人说好了在这里见的!”他扳直了腰身,用从容的表情取代了惊慌。
他把眼睛从金善沭和叶菁身上挪开,担心服务员以为他等的人就是他们俩,喊他们过来。
他用眼尾的余光扫视到总台的服务小姐将电话交到了叶菁的手里,叶菁对着话筒说了几句话,又和金善沭说了一句话就走了。
真是送单子的好机会!陈煜生怕叶菁突然回来,他一边打开文件夹取单子,一面快步往金善沭身边走。
“金总,您要的报表。”
“哦,陈,过来的很快呀。刚才我和……”
“金总,今天还有外协单位等我去视察工序,您若没别的事,我得赶紧走!”
“哦,我没别的事,几天就回来了。你注意质量第一!”
“好,我知道!”
“好了,你去忙吧。”
“那,再见,金总。”
“再见,陈。”金善沭刚要挥挥手,陈煜已逃似的奔了出去。
陈煜懵了。没看到叶菁与金善沭在一起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万物的主人,是叶菁的主人,更是叶菁住宅的主人。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与叶菁只是一对非法同居的男女,叶菁随时可以和他分手。可是他怎么舍得分手呢,他可以失去生命却不能失去她呀。尤其是今天眼看着人事部去人才市场招聘技术人才后,他觉得事业面临着严重的挑战,与那些应聘而来的博士生硕士生相比,他实在显得志大才疏了。他惶然,担心自己的办公桌马上要换到普通职员的位置。如果在此情况下失去才貌俱佳的叶菁,那么他的生命将变成一片空白。
他在办公室呆到很晚才回家,坐在办公椅上,他就怨怪慕涵误导了他,他很庆幸自己没有完全得到慕涵,否则真让她赖着了难以脱身。慕涵算什么呢,一个护士,哪里有叶菁这样白领女士的高雅气质?唉,当初真是昏了头,居然为了她而冷落了叶菁。叶菁的容貌足以得宠于任何优秀男子,他以前咋就没重视叶菁的好呢?他需要赶紧想办法挽回叶菁的爱情。
他不知自己该以什么身份进入叶菁的住宅。他现在来叶菁的住处不那么理直气壮了,之前他想把叶菁冷漠走了他就续租这房子好与慕涵欢娱,省得另租房子还要收拾。现在他却觉得叶菁的门第这么高,能够进入她的居室真是莫大的荣幸。
叶菁已经睡在床上,客厅的小茶几上散乱地放着两只盘子,一双筷子,一个高脚玻璃杯,酒瓶子敞着口,散发着葡萄酒的馨香。
叶菁以前没喝过酒,难道她会喝酒?还是因为金善沭?金善沭今天出差,是她思念得以酒释怀吗?她和金善沭已经爱上了?爱了多久……
陈煜的精明脑袋第一次想不明白事情了,他迅速去洗了澡,来不及合拢浴衣的前襟就到了卧室。
他忐忑地坐到床上,掀起被子温柔地贴在叶菁身边。夜幕掩蔽了他表情的献媚。
“陈煜,你回来了,回来了!今天你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她的嘴巴喷出香香的葡萄酒气,整个人都散发着令人迷醉的气息。
“菁,我的忙碌使你面对了太多的孤独,我觉得真对不起你!我以后要推掉一切事物,下班就回来陪你。”他捧住她的头,在黑暗中把她的脸当做宝贝珍视。
“好让我感动!陈煜,知道我多么需要一份坚实不变的爱吗?我需要爱情!”她的眼泪顺腮滑落,湿润了陈煜的手掌。
“宝贝,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爱我好吗?”陈煜自豪得双目湿润。
“我……爱你,是上帝让你走进我生命里!”不知她喝了多少酒,她的理智超出了正常,只是胡乱呢喃。
陈煜兴奋地抱住她,见她的双眼沉沉地闭着,酒精使她满面红光,可爱极了。而她的话却使他怔住了。他爱她,在她没说出对他的需要之前把她当神一样爱她敬她,觉得她遥不可及、高不可攀。而现在,她的话使她自己降了身价,陈煜突然找不到在酒店时那份感觉了,他陡然间无法那么隆重地爱她,又开始轻视她的深情。他知道女人是容易恃宠而骄的,若过分顺从她们的心意,后果将不堪设想。“你再美好又如何?还不是要像狗一样乞求我的爱情?呵呵!”他转瞬之间又决定仍把她当做玩物宠爱。
6
慕涵像贼一样溜出了机场,发现崔铮并没有追出来,她放心地长舒了一口气,现在她可以将自己完全交给陈煜了。
她没回家,直接去了陈煜公司门口等待陈煜下班,她要他的吻要他的拥抱要他的一切。
陈煜下班了,他得意地憧憬着回家享受叶菁爱情的滋味,脚步轻快地走出办公室。
他已经探知了叶菁的心,不怕她情迁他人,他今晚的时间要赏赐给叶菁,他要用深沉的爱唤醒叶菁的良知,让她主动交待出去工作以及与金善沭交往的原因和过程,让她后悔自己的行为,重新选择给陈煜做家庭主妇。
慕涵的一身红衣太有特色了,陈煜老远就看见她站在大门口,他赶紧上了同事的车。
咖啡色的车窗玻璃阻隔了慕涵的视线,陈煜暗自庆幸躲过一劫。
慕涵却不识时务地拨响了陈煜的手机:“小陈,你今天加班吗?我在你公司门口等你!你什么时候能加完啊?”
“哦,慕涵,我真想你!你可是好久没有消息了,今天有空想我了?”
“小陈,你生我气了?你不知道,我这几天遇到大麻烦了。不过以后没有人能阻碍到我爱你了!小陈你快出来,我说给你听!”
“哦,我现在在邻市的外协加工厂里,今天回不去呀。”
“哦,好遗憾呀小陈,我想告诉你一件大喜事呢!那你明天什么时候回来呀?”
“不一定,得听上面指示。”
“好吧,那我就等你回来吧。我要告诉你,我想你,好想好想你!”
“呵呵,我也是!”
“对了,我已经辞职了,你若是找我,就打我手机,别去医院了。”
“啊?你,辞职了?”
慕涵回到家里,似乎这个世界从没存在过崔铮,她理所应当地等待陈煜。她知道陈煜不会在乎她失去了工作,就像不曾在乎她拥有着崔铮一样;她知道他会把她捧在手心里,珍宝一样爱她;她知道他会天天给她说笑话、给她有力的拥吻和性爱。
慕涵在回家后的第三天接到了崔铮的电话。
“小姑娘,你真的决定了要离开我吗?你怎么到了机场了却不登机?”
“铮哥哥,我真的要离开你呀!本来我是想登机的,可我突然发现我不能失去陈煜,而且我真的发现我们的感情不是爱情!”
“嗯。我没想到你是这么坚决地想离开我,你知道吗,登机后我看不到你便蒙了。在德国的机场,几个人扶着我走下了悬梯。也许我早就不该让你为难。你要走,就走吧!”他的声音伤感无力。
慕涵没想到崔铮这么容易就转变了思想,她很意外,呆呆地听着自己的丈夫的声音,突然有一种空荡荡的失意,也许是因为自由来得太突然。他这么容易就放弃她了吗?不会的,他一定是以为这样她就怕了,再也不理陈煜了。“好呀,我们协议离婚吧。”她这样说,心里却产生一丝隐忧,在机场离开崔铮以后就没见到陈煜的影子,和陈煜的将来会是什么样子的?
“他真的会对你好吗,小姑娘?和他一起,我担心你不幸福呀。”
“我会幸福的,他是一个好人。”慕涵眼前浮现陈煜载满了欲望的眼神,恨不得马上被他占有。
“那,你说你都有什么条件吧,小姑娘。”
“我没有条件。但我希望你能和沈黎在一起,你们俩才是般配的,而且她一直等你。”
“小姑娘,我和她本来就没有事!”
“我不是嫉妒,是希望你过得好呀,铮哥哥。”
“谢谢你!如果陈煜对你不好,你告诉我,我回来看你!”
“他怎么会对我不好呢,他那么爱我!”其实当崔铮要离开的事实横在面前时,慕涵对未来有些不自信了,可是在崔铮面前不能表露,以防他小看她的智慧。
“小姑娘,我不愿意看到你为难。你把离婚协议书寄给我吧。”崔铮语气坚定,就像他从慕涵小时候就决定爱她到老那么坚定。
慕涵当天就去领了离婚协议书。往协议书上签字那一刻,慕涵体会不到问题的严峻,觉得崔铮永远都像小时候一样在她身边,她需要的时候他会出现,她不需要的时候他也会出现。
她急于有一个合法的身份与陈煜在一起,急于与陈煜见面时给他特大的惊喜,她用特快专递把协议书寄给了崔铮。为了让崔铮心甘情愿地签字,她在协议书上申明不要房子不要孩子不要一切家产。她离开崔铮以后就可以与陈煜结婚住到他的家里了,无论陈煜的房子是陋室还是华屋,她都接受。
慕涵是在寄出协议书的第二天早晨接到了陈煜的电话。这个电话使她欣喜了一天,觉得自己就要成为陈煜的女人了,挨到晚上陈煜下班回来就可以好好对他缠绵温存抒发激情了。
晚上慕涵订了酒席,庆祝她离开崔铮获得新生,庆祝她与陈煜的开始。
陈煜在约定的时间准时到达,他穿着深蓝色的厚西装,双目炯炯,风度翩翩。
慕涵不顾餐厅服务员的眼光,像一只快乐的燕子,抓着陈煜的手几乎是蹦跳着一口气说完这些天的经过。
“哦,亲爱的涵!你的爱真令我感动。”陈煜皱了一下眉头努力表现出动情的样子。在以往慕涵的活泼与直爽是最吸引他的,今天他却觉得一切这么别扭。人就怕和人比,这一比较就看出来叶菁的层次高,气质好。特别是得知崔铮已同意与慕涵离婚以后,他发现慕涵身上所有诱人的光环都是崔铮带来的,现在的慕涵简直是被人遗弃的垃圾,绝不是什么珍宝。
慕涵的父母是从崔铮的电话中得知了慕涵离婚的消息。他们觉得小涵疯了!她真的是疯了,从机场逃跑以后她就没回父母家,家里人还以为她已经身在国外了呢。她的父亲坚决不同意她离婚,向单位请了假就拽上老伴来到女儿家。
慕涵本来还以为娘家是她的支持者,没想到在这样重要的关头大家竟一齐反对她。因此她决定趁早把房子还给崔铮,她就去找陈煜,让陈煜快娶她。她要趁早离开这些烦人的唠叨者。
陈煜没有地方安置慕涵,重要的是慕涵的平凡使他失去了创造环境与她相处的动力,况且她已失去了工作,难道要陈煜养活她吗?
可是就此不理会慕涵实在得不偿失,毕竟他花费了巨大的精力耗费了太多的时间才有了今天的效果。
于是他决定租一处房子,和她在那里幽会。往乐观处想,可以玩弄她一辈子。呵呵,等他租到了房子,他就要买个宽大的双人床,抱起瘦小的慕涵把她扔到大床上猛猛地和她做爱,把那些日子付出的一切讨回来!
可是慕涵若一分钟也不想离开他,他怎么脱身去会叶菁呢?
慕涵的父母见崔铮已同意离婚,知道无以挽回,只希望女儿的选择是对的。因此他们找到了李庄,一是了解一下陈煜的为人,二是希望大家坐到一起商量一下慕涵与陈煜将来的生活问题如何解决。慕涵辞去了医院的工作,让她去做什么好呢?
李庄显得满腹心事,话不多,他一方面惦记着自己的婚外情人,一方面考虑梅安因此事出走该如何解决。关于慕涵的工作问题,他参考不出什么意见,慕涵毕竟文凭太低了。
李庄对陈煜的人格是信任的,特别是在夜总会被陈煜踢那一脚,一想起来屁股就疼,因此觉得陈煜是个负责任的男人。把慕涵交给他,他放心。不过陈煜这人心高气傲,不知道慕涵能否改变自己,慕涵从小娇生惯养,陈煜的脾气恐怕不能像崔铮那样包容她。
慕涵的父母听了李庄的分析,都叹了一口气。既然慕涵作好了选择,大家决定请陈煜一起来坐坐,吃顿饭,谈谈婚姻大事。
陈煜知道,若和慕家长辈坐到一起,再加上李庄,势必要做一些承诺才会令大家满意,在以前他做着梦都希望有这样的机会,现在却不了,现在他只爱叶菁。因此李庄一找他,他就说要去车间,不给李庄交谈的机会。李庄被自己的心事搁着,在这事上也不太用心,就拖了下去。
慕涵接到崔铮寄回来的协议书时,高兴得全身都发抖了,她一分钟都没停就拿去申领离婚证。虽然她对与陈煜的将来有隐忧,可她不怕,因为崔铮随时都会解救她的苦难。
慕涵把陈煜约到了她的家里。明天崔铮的爸爸就要来收钥匙,所以她得好好利用在这所房子中的最后一个夜晚。
“小陈,我已与崔铮办理了离婚手续。”她等不及陈煜说话,一股脑儿地把事情说出来向他报功,讨他欢心。她的声音兴奋得颤抖。
“啊,离了!真的吗慕涵?真的和崔铮离婚了吗?你太棒了!”陈煜好久没对慕涵笑了,女人被征服到手就该是她们向他笑的时候了。而现在他却没保持住往常那种矜持儒雅的状态,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像决堤的洪流,再也收不住了。他忘记了该拥住慕涵表示庆贺,一味嘻嘻地笑,笑得眼角都出来皱纹了。他听到了自己的笑声,好几年没听到这种真切的笑声了。多少年来他为了保持端庄沉着的男子汉形象,他不让自己笑出声。今天的事太令人高兴了,他验证到自己的超强魅力了!
“小陈,你怎么高兴到这个样子?之前你在我办公室给我们讲笑话时大家都笑得合不拢嘴,你却只是微微一笑。今天我可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由着性儿的笑,都不敢相信是你了!”
“啊?噢,是呀,呵呵,我高兴呀慕涵!”他仍然收不住笑。
慕涵看到了他整齐的白牙齿,原来他的牙这么整齐却总不肯让人看个明白!
“我马上就能嫁给你了小陈!”她兴奋地拽他的胳臂。
“啊?你,你要嫁给我……是的,嫁给我!呵呵,你要嫁给我了,涵!我……会考虑我们的事的!”
“我们以后都可以在一起了小陈,一生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啊!是吗?我们……”陈煜的心倏地一凛。当他清醒地意识到慕涵为他离婚了,也抛弃了工作时,他被吓了一跳,他爱她吗?她值得他用一生来陪她吗?她哪里可爱?她说话那么大声,总是不顾忌被人听到,毫无含蓄美;她的身子那么瘦,没有起伏的线条,看着不丰满,摸起来没肉感。这是他喜欢的型吗?不!他猎获慕涵只是为了验证自己的征服能力罢了,她是博士的妻子怎么了,不照样会爱上他吗!而今她离了婚,她与凡俗女子再无不同!以前他误会了自己对慕涵的感情,为她付出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无非是想和崔铮较量一下谁更优秀谁更有魅力。
她居然想和他结婚,结婚做什么?他怎么可以把自己的一生固于一个女人呢!这个世界上哪有值得他用一生去陪同的女子呢?即便终生孤单,也不可以苟且将就呀。
虽然现在的慕涵让他觉得以前为之所做的奋斗太费心思,但他的心仍在狂喜地呐喊:“普天之下怎么会有女子招架得住我的爱情袭击呢!”
慕涵倒在他怀里,任他抚摸把弄。他装作激动的样子拥住了慕涵,使劲吻她的双唇,他早就想得到她的身体,现在就是一个好的机会。然而此时他却体会不到幻念中的轰烈,甚至没有兴趣往她衣服里面伸手。他松开她,快速转动着脑筋,琢磨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一定是在接吻时没有专心地享受与慕涵一起时的快感,而是同时拿雪的丰满与叶菁的冷艳同她相比较。因此他决定专心一点,让自己觉得生命之中仅能得到这一个女子。
可他依然无法狂热地爱她。他严肃了起来,扳住慕涵的双肩,细细地看她的脸,她那双曾经纯洁的包含在单眼皮里的大眼睛已掺上了杂质,糅入了对肉欲的渴望,她原本光洁的脸蛋似乎突生出暗斑。结了婚的女人真是经不得细看啊!他顿时觉得自己像是抱着一团枯草。他的心凉了,所有的热情在一刻间消退开去。他知道只能抱着游戏的心态和慕涵周旋了。现在他可以勉强自己占有她,但她现在无业,让她缠上可就糟了。想到这里,他更是一点激情也没有了,说:“涵,让我们把所有的激情留到新婚之夜吧。”
“嗯,小陈,你真是个负责的好男人!”
“涵,你真可爱!”
“小陈,我们早点去登记吧。明天去?”
“涵,你对我们的关系很没有信心吗?我们的爱情需要一纸证明吗?如果我们的爱情需要靠婚姻来束缚才可以维持得长久,那我们的爱还是真正的爱吗?”
“你刚才不是说要结婚吗?不登记怎么结婚啊?”
“嗯,我是说结婚。但不是现在,你刚离婚,也才得了自由之身,所以,我们的恋爱才算刚刚开始呀。”
“我们以前不算恋爱吗?”
“以前只能算偷情,现在我们可以自由地恋爱,没有这种过程的话,将是一生的缺憾呀。”
“过程很重要吗?”
“很重要,我们需要彼此了解。”
“你觉得我们不了解吗?还是你不想和我结婚?”慕涵的脸色变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问题是我们需要深刻的了解彼此,然后才可以更好地爱对方。”
“你是不是在搪塞我?”
“慕涵,我最近工作很忙,你就别再闹了,否则我心里也不好受知道吗?”
“那你说我们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了解清楚?”
“这要看事情的进展如何,不是时间问题能解决的,慕涵!”
“可是我能等吗?明天这房子就要归崔铮的家人掌管了,难道要我住回娘家吗?他们不会笑话我吗?”
“慕涵,这些事我们改天解决,我今天实在很累,我回去睡觉了。”
“你别走!回去也是一个人,你留下来吧!”
“我是想留下来,可我担心犯了错误。”
“我愿意!”
“你不能这么任性,慕涵!我不是说了一切激情留到新婚之夜吗?你听话,乖乖的。”他翘翘嘴角眼含笑意地扳扳她的肩,转身出了门。
慕涵呆呆地站在门廊上,看着陈煜一步步走下楼梯。她想起了崔铮,崔铮在她需要的时候从来不会离开,只要她想得到的,只要崔铮能办到的,都让她如愿以偿。
她流泪了,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默默地伤心。
她在门外站了好久才缓缓地走进家。她的眼睛迷惘地看看自己刚搬进来不久的大新房子,明天她就得离开了,她该去哪里呢?工作也辞了,生活问题咋解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