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家汽车配件门市部门口,高文遇上了施大爷。高文见到施大爷的时候,他正从汽车配件门市部隔壁的小旅店里出来。
当时高文正满脸羞红,妻子的无理取闹他自然不能眼施大爷说,实际上高文根本就不能向施大爷暴露这个妻子的存在,高文在最后一秒中没有忘乎所以,而是稳住了阵脚。本来高文在愤怒与羞辱中差点向施大爷倾诉一切了。
“施大爷,您怎么在这儿?”高文在和施大爷对峙了较长时间后说。
“我到处找你。”施大爷背着双手,阴阳怪气地说,“我大清早就出来了。你现在到底住在哪儿?跟盛珠是不是闹翻了?”
“盛珠怎么啦?”高文急问。
“我倒要问问你盛珠怎么了?”
“她说什么了吗?”
“她什么也没说。你昨晚是不是睡在她上班的那家餐厅了?”
“盛珠昨晚回去睡了?”
“对。回来睡了。是不是因为你们闹翻了,她才跑回去睡的?
“没有,”高文说,“我俩好好的。”
“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的。你这小子,要是欺骗你妻子,在外面另搞女人,我饶不了你。”
高文一时犯糊涂,不知施大爷说的妻子指盛珠。醒悟之后,高文说:
“施大爷,我怎么会呢?”
“我会查清楚的。”
施大爷一跩一跩地走了之后,高文看着汽车配件门市部隔壁的小旅馆,心头一紧。
施大爷是不是在附近的旅馆里查找他?施大爷已经知道了那份电报的内容,盛珠尽管再三说是李大爷搞错了,但固执的老头宁可相信李大爷也不相信盛珠。施大爷一定是怀疑高文带着另一个妻子住在附近旅馆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施大爷的。判断是正确的。
珍宝旅馆深嵌在一条巷内,不易找到,如果找到了,施大爷也不会进刚才那家旅馆了。高文这样想着的时候,暗自庆幸。
紧接着高文的脸色骤变,他看到施大爷正朝那一群人那儿走,郝青在稀散的人群里干号的声音还隐然可闻。
施大爷大清早起来时,盛珠已经不在了。盛珠是什么时候走的,施大爷不知道。施大爷推开房门,看到被子整齐地叠放着,盛珠已不在屋子的时候,施大爷从胃里倒出一股酸水,同时感到眼睛一阵发涩发潮。
他以为盛珠肯定上班去了,盛珠在施大爷的想象中是失眠一夜、饱经精神折磨的,盛珠肯定知道了丈夫——高文的丑事,施大爷顽固地认为盛珠强忍痛苦瞒着他,盛珠昨晚一个人回来睡觉就说明了问题。
施大爷也不知道为何对盛珠有这种复杂的感情,作为大爷辈,盛珠完全可以做他的孙女,可施大爷儿子女儿都没有养过,更找不到真正的爷爷的感觉,说施大爷对盛珠图谋不轨。这显然是言过其实。
施大爷对盛珠的怜惜之情他本人有时也感到莫名其妙。
施大爷在见到盛珠第一眼的时候,脑子里就浮现另一个女孩的形象。
施大爷是在舞场认识那个女孩的。
附近有一个化工厂,化工厂的工人俱乐部每天晚上都办舞会。
施大爷晚饭后遛弯儿路过俱乐部的时候,强劲的舞曲曾让他非常兴奋,刚开始他还不知道里面在跳舞……
知道里面是舞台,施大爷脑子就浮现一些电影场面,男女搂抱在一起翩翩起舞的画面总让施大爷兴奋而又歆羡。
施大爷有一次壮着胆子花了五角钱买舞票溜了进去。
施大爷每每想到第一次进舞场的情形,眼里都会散发一种奇异的光。
宽敞的舞厅映在迷离混浊的各色灯光里,果然是男女搂抱在一起,更要命的是施大爷刚要在挨墙的椅子上坐下的时候,一对搂抱在一起跳舞的男女过分的行为就吸引住了施大爷,那男的分明是在亲着女的,施大爷还注意到男的把手紧摁在那女人的丰臀上。
施大爷坐下之后,那一对男女在飘移不定的憧憧人影中不见了。
施大爷目光环顾,他发觉挨墙的椅子上只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是他,女的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披散着头发,双手摞在双膝上。其余都在舞池里跳舞。
施大爷始料不及的是,披散着头发的姑娘朝他走来,后来这位姑娘承认,在她准备请他跳舞的时候,她没有看清他是一个老头,施大爷也感觉到姑娘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愣了一下,但姑娘还是伸手邀请了。
施大爷既兴奋又慌乱,他不知道姑娘要干什么,明白了姑娘的意思之后,施大爷更加兴奋也更加慌乱。
施大爷当时由于情绪异常说起了河南土话,高文至今不清楚,施大爷说起河南土话的时候才含混不清。
“怎么啦?”姑娘礼貌地问。
施大爷这才想到不该说让人听不懂的话,施大爷在明确自己应该吐字清晰的时候,他说的话一般都不再是河南土话了。
“我没跳过舞呀!”施大爷躲闪着。
“没关系,我带你走。”姑娘说。
施大爷居然真的站起来了,姑娘把手搭在他肩上,另一只手搂着他的腰的时候,施大爷紧张得峤舌不下,像木偶一样机械地站着。
姑娘披散的头发上散发着一种施大爷从来未闻过的香味,施大爷后来的回忆是这种香味依然使他兴奋又慌乱,而且多了一层秘不可示的涵义。